第二天一早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過來,林退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掛斷了。
這個是一款老式手機,林退買來專門在這裡用,這樣他既可以聯系外界,又不用擔心別人通過gps追蹤到這裡。
自從跟林宜挽鬧翻後,對方每天都會打好幾通電話,林退拉黑了她的手機號,她就換其他號碼接著打。
林退厭煩透了她這種不掌控他不罷休的態度,如果有可能他不想出生在這個世界,然後成為林宜挽的兒子。
掐斷了林宜挽四五通電話,林退徹底不耐煩準備關機時,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發消息的是療養院的人,她說林宜挽病危現在正在手術室。
林退看到這條信息大腦空白了兩秒,林宜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身體一直很健康。
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個號碼又打了過來。
林退機械地滑動手機屏,很快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略顯焦急的聲音,“是林先生嗎?您能不能來醫院一趟……”
在聽到對方說到林宜挽割腕,林退耳膜像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狠狠一刺,他立刻掛斷了電話。
林退整整有十秒喘不上氣來,手腳冰涼,他抿著唇關了機,把手機扔到一邊,一頭栽進了沙發裡。
林退知道,林宜挽在通過這種方式逼他低頭,一旦他回去,等待他的就是無休無盡的精神壓迫。
他以前經常被林宜挽關在一個很狹窄的屋子,那裡面沒有光,沒聲音,不能躺也不能站,每次林退不聽話,對方就會讓他進去冥想。
隨著林退的長大,那座小黑屋失去了震懾力。
現在林宜挽開始拿自己的生命作為籌碼,試圖再次掌控他,讓他聽話。
林退不知道像林宜挽這樣把兒子當武器的母親多不多,至少沈莫歸跟虞懷宴的母親很愛自己的孩子。
他躺在沙發上,空洞地盯著天花板,想著他跟林宜挽相處的畫面,模模糊糊睡著了。
林退做了一個夢,夢到林宜挽跟那間小黑屋。
夢裡林宜挽的面容很模糊,無論是教導他,還是訓責他,那張臉總蒙著一層陰影,但他隱約能感受到林宜挽的情緒,絕不是高興。
他們母子溫馨時刻居少,大多時候林宜挽總會透出對他的失望,覺得他還不夠優秀,也不夠狠。
林退的夢境混亂無邏輯,有些是小時候發生的事,有些則超現實,有時回憶片段還會摻雜著林竟殊。
自從林竟殊住到林家,林退被關進小黑屋的次數變得頻繁,這讓他對林竟殊感官很複雜。
這個跟他一般大的男孩,不僅是他父親的私生子,也是他的競爭者。
但這個孩子看起來瘦弱、可憐,還很乖巧。
至少林退一開始覺得林竟殊是乖巧的,但他始終無法跟林竟殊親近起來,每次心軟他都感覺是在背叛林宜挽,他必須跟自己的母親統一戰線,把林竟殊擺到對立面。
但又忍不住覺得對方也是一個受害者,因為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
每當這個念頭浮現,林退就會產生負罪感,那負罪感是對林宜挽,同時也會深深自我懷疑。
他是不是真的沒有繼承人的潛質?
就像他母親說的不夠果斷,總是一件事上搖擺不定,這樣的人是乾不成大事。
林退還夢到自己變回十一二歲,他坐在高高的煙囪上,左邊是端著熱牛奶的林竟殊,右邊是滿臉失望的林宜挽,他被架在高處夾在他們中間。
這是他以前經常做的夢,但現在林竟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身是血的林宜挽,她左右手腕被刀割開,傷口醜陋地外翻,露出模糊的血肉。
右面的林宜挽面無表情,眼睛仿佛兩個黑黢黢,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她望著林退,似乎要將他吞沒。
林退還是十一歲的模樣,在這種無聲的注視下,他感覺血液一點點凝固,四肢變得僵硬。
一腳踩空,林退從高高的煙囪掉了下去,仿佛一塊薄薄的脆冰摔得粉碎。
林退猛地睜開眼睛,額頭滲出冷汗,胸口劇烈起伏。
直到對上一雙漆黑沉寂的眼睛,對方的鎮定感染了他,林退逐漸冷靜下來,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鬱礎看著躺在沙發上的林退,突然冒出一句,“傍晚了。”
林退恍惚著嘴張了一下,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也沒明白他這個時候報點什麽意思。
鬱礎說,“平時這個時候你都會給我做飯。”
林退沒有說話,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到一邊的手機,他沒選擇開機打聽林宜挽的情況,而是起身去廚房做飯。
料理台下面有些東西
林退快速翻閱一遍,然後挑了幾樣鬱礎能吃的。
因為他獨特的吃飯方式,湯水多的都不能吃。
廚房這次新添了不少用具,林退煮了兩份意面,從碗櫃裡拿出一個盤子,用餐叉把意面卷成壽司大小的卷。
盤子只能盛下七個面卷,卷成這樣是為了方便鬱礎食用,林退澆上湯汁,切了四段肉腸放進去,然後把晚飯端給了鬱礎。
他還是在老地方茶幾那兒吃,因為不聰明的狗不能上桌。
林退用微波爐加熱了兩份忌廉湯,插上吸管放到鬱礎右手邊。
鬱礎看了一眼插在濃湯裡的玻璃吸管,然後對林退說,“我不能用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