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夜鬱面上的笑容愈發濃鬱,欣喜的情緒浸在眼底,好像這輩子都不會消散。
他雙手捧著下巴,手肘拄在矮幾上,這姿勢當真可可愛愛,乖乖巧巧,可他唇邊的笑意卻透著刁滑狡黠的味道,像一隻站在雞籠外勝券在握的狐狸。
“你很在意我跟白芷獨處嗎?”
被狠狠掀開他自欺欺人外殼的謝嵐裳,一時之間愣住了。
夜鬱不依不饒,繼續發難:“你是不喜歡她跟我獨處,還是不喜歡我跟她獨處?”
謝嵐裳腦子一片空白:“有,有區別嗎?”
“當然有。”夜鬱強調道,“前者,是你在意白芷,拿我當敵人;後者,是你在乎我,把白芷當……”
“什麽敵人不敵人的,淨亂說,大家都是一家人。”謝嵐裳慌亂的打斷夜鬱的話。
夜鬱也不著急,依舊氣定神閑,沒完沒了:“哥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明白,又或是強迫自己不想明白。”
謝嵐裳動了動唇,竟被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要命啊,他鐵齒銅牙謝清荷怎會淪落至此……
“話說回來了。”夜鬱突然斂回視線,那鋪天蓋地的壓力也瞬間蕩然無存,謝嵐裳好懸喘了口氣,就聽夜鬱一本正經的說道,“其實白芷姐姐也挺好,秀外慧中,溫婉賢淑,心靈手巧,哥,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為我尋覓道侶嗎,你覺得白芷如何?”
謝嵐裳怔了怔,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數十年博覽群書的知識頃刻間蕩然無存,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可以!
“你們倆不合適。”謝嵐裳道。
夜鬱:“哪裡不合適?”
謝嵐裳煩躁的篤定道:“哪裡都不合適!”
夜鬱卻不合時宜的噗嗤一笑:“好,哥說不行,那就不行。”
謝嵐裳心裡還揣著火:“你這麽聽話?”
夜鬱:“只要是哥說的話,我全都聽。”
這一桶水稍微熄滅了謝嵐裳心裡的邪火,他慢悠悠的撿起書來翻頁,心不在焉:“我乏了,你快去睡吧。”
剛才還說“全都聽”的小崽子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
以前別說吩咐了,只要謝嵐裳一個眼神,夜鬱都知道該幹嘛,且絕無異議,更不會問為什麽。現在可倒好,兒大不由娘,開始叛逆了。
在謝嵐裳的注視下,夜鬱慢條斯理的說道:“白芷約我明日見,是想讓我教他做九陽醉蝦,她說之前去萬仙大會,青黛吃了一盤醉蝦,然後就成天念叨,饞的不行。”
謝嵐裳愣住。
“青黛當局者迷,完全不知道白芷對他的心意。其實當局者迷的人,又何止青黛一個。”夜鬱說著,深深望向謝嵐裳絕麗的容顏。
後者心間突兀一跳。
夜鬱忽然笑了,笑的像個小孩子似的天真無邪,語氣也變得又軟又黏,好像小貓撒嬌似的:“哥,你吃醋啦!不要不承認。”
第43章
謝嵐裳腦子裡有團煙花, 劈裡啪啦的炸開,無比絢爛。
這一整晚,謝嵐裳都在“放煙花”。
夜鬱並沒有依依不饒, 說完那句話就乖乖的離開了。
徒留謝嵐裳一個病秧子在風中凌亂, 徹夜難眠。
他吃醋了?
吃誰的醋?
夜鬱?
開什麽玩笑!
夜鬱可是他弟弟啊, 他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嚶嚶嚶你跟別人玩不跟我玩我不跟你好了巴拉巴拉……
他吃個鬼的醋!
謝嵐裳既心虛又不服氣,一整晚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挽尊。
或許他是吃醋了。
但吃醋的含義不是夜鬱所想的那樣。
謝嵐裳分析自己,大概是不知不覺的將夜鬱視為自己的所屬物了。
說句難聽的, 就像寵物狗那樣,隻屬於自己, 只能對自己搖尾巴,只能吃自己投喂的食物, 只能跟在自己一個人身邊。
忠心,專屬,永不背離。
所以,當自己的寵物狗開始對別人搖尾巴, 獻殷勤,那麽自己身為主人就會感到不舒服。
我的東西起了外心,要背叛我了。
別人開始覬覦我的東西,要搶走了。
謝嵐裳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他對夜鬱有了佔有欲?
近乎偏執的佔有欲嗎?
夜鬱只是他的弟弟,不是他的寵物也不是他的玩具, 夜鬱有權利去交朋友,更有資格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子, 或是男孩子。
他身為兄長, 只能幫著把關, 不能棒打鴛鴦橫插一腳。
謝嵐裳捂住憋悶的心口, 不知道是又犯病了還是怎麽回事。
他喘不過氣來。
夜鬱會有心上人,將來會跟人家結為道侶,早晚有一天會離開他身邊,若對方是女孩子,那就膝下兒女成群,共享天倫之樂;若對方是個男孩子,那就一生一世一雙人,彼此相守,永結同心。
到那時,佔據夜鬱心裡第一位的便不再是哥哥,而是戀人。
父母尚且不能比枕邊人重要,更何況是哥哥,還是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義兄。
他所謂的飛升後帶著夜鬱一起去神界,也變成了一廂情願。
笑話,人家在修真界有妻有子有家室的,幹嘛要去神界?
謝嵐裳突然意識到了,他自以為跟夜鬱之間無堅不摧牢不可破的羈絆,其實就是紙糊的一般,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