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森回過神:“用熱水泡泡,趕緊上床蓋上被子!”
楚識琛說:“森叔,你不用擔心我,去忙吧。”
周恪森道:“你這個德行我怎麽走?”
“我能照顧自己。”楚識琛保證,“而且這是酒店,服務生隨叫隨到,放心吧。”
周恪森千叮萬囑,公司又有電話打來催,他沒辦法先走了。
房間一下子靜了,楚識琛挪到洗手間,濕透的衣服層層粘在身上,他一件一件脫得精疲力盡。
捂了太久,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白,楚識琛打開淋浴,熱水噴灑下來啃噬著他,全身遍布細密的痛癢。
他洗了很久,確保從頭到腳都乾淨了,刷完牙反覆漱口,不願再回想起河水的滋味。
趁身體殘存熱水的余溫,楚識琛上床蓋好被子,他拿起脫衣服時掉出來的手機,按了按沒反應,已經壞了。
楚識琛心疼得不得了,這麽先進神奇的東西,遠隔千萬裡能通話,能一秒鍾接到消息,能辦到那麽多事情……居然不能泡水嗎?
這是什麽道理?
他甚至打算百年歸老一起帶進墳墓的。
楚識琛為手機默哀了十分鍾,昨天沒給家裡打電話,他用床頭櫃上的座機打給楚太太,講了三五句,耗費掉了最後一點精神。
通話結束,楚識琛握著聽筒卻沒擱下,回憶著另一串數字撥出第二通。
隻響了一聲就接了,楚識琛說:“項先生,是我,這是酒店的號碼。”
座機的音質不算好,項明章的聲音聽起來沙沙的,一點也不溫柔:“你手機為什麽打不通?”
楚識琛說:“壞了。”
項明章問:“沒出什麽事吧?”
楚識琛一邊回答“沒有”,一邊支撐不住滑進被子裡,小時候外祖母教育他,睡覺的時候不能歪三擰四,要躺得平,氣才順。
可他太冷了,側身蜷縮著,將聽筒捂著臉龐:“周先生肯原諒我了。”
項明章說:“比我預計要快,怎麽辦到的?”
楚識琛牙齒打戰,斷斷續續地撒謊:“我買了水果……去求他。”
項明章沒有絲毫開心的反應,也沒耐心繼續裝聾作啞,嚴肅道:“楚識琛,你聽著非常不精神,告訴我你怎麽了?”
楚識琛緊緊蜷縮著,將被子裹得蓋住耳朵:“沒事,我只是有點冷。”
“你不是在酒店麽?”項明章說,“房間裡怎麽會冷,是不是著涼了?”
楚識琛沒吹頭髮,五指插進潮濕的發絲裡,昏沉間理解錯項明章的意思:“……真的好冷,我不騙你。”
項明章焦躁地解釋:“我沒有說你騙我,你是不是感冒了?吃藥了沒有?”
楚識琛神志不清地想,吃藥就不冷了嗎?
他迫切地想讓身體暖和起來,在腦中拚命地搜刮著方法,每次喝酒時都會發熱,他說:“我想喝一口酒。”
項明章:“什麽,酒?”
床頭櫃上豎著一張酒店的點餐牌,正面是中餐廳,対著床的背面是一間俄式餐廳,楚識琛望著圖片裡五彩斑斕的酒瓶,喃喃道:“我想喝……伏特加。”
眼前一黑,楚識琛終於撐不住了,聽筒從松開的手裡滾到了枕邊。
“……喂?”
“楚識琛?”
“楚識琛!”
項明章叫了十幾聲,沒得到任何回應,掛斷後卻再也無法打通。
楚識琛睡著了,更像是昏厥了,半張臉埋在枕上,皮膚蒼白漸消,又來勢洶洶地透出紅暈。
他夢見自己在水中沉浮,是一片深不可測的大海,無邊無際望不到盡頭。
他拚命掙扎,一次次伸出淋漓的手,可是沒有人來拉住他。他喪失力氣,不停地下沉,下沉,肺部抽空,鹹澀的海水一股一股嗆入口鼻,
等風暴驟停,雷雨方歇,只有他窒息地仰落於深海,再不為人知。
“不……”
楚識琛猝然驚醒,已近傍晚,他窒悶的呼吸在昏暗中格外刺耳。
原來他很怕,跳進水裡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害怕冷水,害怕飄浮不定,害怕什麽都抓不住的絕望。
楚識琛按著額頭緩了一會兒,擰開燈,看見聽筒,通話莫名結束,項明章在那邊會不會擔心?
可他今天打回去,明天呢,他不會一直待在酒店,這個新世紀沒有手機簡直寸步難行。
楚識琛權衡了一下,他抹把臉,下床穿好衣服,換了一雙備用的球鞋。
從酒店出來,楚識琛以為會很冷,但寒氣撲在臉上反而舒服了一點。
地處繁華商圈,街尾就有一家購物中心,楚識琛裹緊圍巾步行過去,速戰速決買了一部手機,跟壞的那部一樣型號。
萬幸的是電話卡還能用,楚識琛的手指凍得浮腫,動作笨拙,導購員幫他安裝好,說:“先生,可以了。”
楚識琛迷糊地點點頭:“謝謝。”
他攥著手機走出商場大門,一開機,蹦出十幾通未接來電,有昨晚的,有今天的,差不多全是項明章打來的。
最近一通是半小時之前,楚識琛撥過去,一邊往回走。
幾乎是立刻接通了,楚識琛說:“抱歉,我不小心睡著了。”
不同於接電話的急切,項明章的語氣很平靜:“你到底出什麽事了?”
楚識琛走不快,每一步都像歷經顛簸,然後引起一陣暈眩,他聽見汽車鳴笛,混沌得分不清是來自街上還是手機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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