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小少年因為這句話有些低落了,師傅連忙改口:“沒事沒事,這種很快就長起來了,而且剃過再長都要比以前更黑更亮呢!”
紀阮抬頭,眼含激動:“真的嗎?”
“當然啦!”師傅知道人們生病做手術原本就很不好受,再剃頭肯定會更難過,所以永遠都笑嘻嘻的,企圖用快樂的情緒感染病患。
“我前年剃的一個做開顱手術的,一特漂亮小姑娘,剃頭的時候哭死了都,結果你猜怎麽著,後面那新長出來的頭髮鋥亮,一點乾枯分叉都沒有,還做了塊錦旗來感謝我呢!”
“還有去年一個小夥子……”
師傅邊剃邊繪聲繪色地講述他的剃頭生涯,講嗨了語速就變快,紀阮其實不能聽得很清楚。
但情緒是會傳染的,別人用善意和真誠對待他,他能得感受得到,顧修義也一直站在他身邊,牽著他的手,身邊的人和事都讓他心裡暖洋洋的。
幾分鍾後,紀阮變成了一隻羊駝。
師傅收起工具,一個勁誇他可愛,甚至表示紀阮是他剃頭這麽多年來,見過剪這種髮型最可愛的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少。
紀阮被誇得找不著北,拿著鏡子使勁瞅,看習慣了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點可愛。
他把這個發現告訴了顧修義,毫無意外,又被按著親了半天。
下午,他換上手術服被推進手術室,這個場景他曾經經歷過很多次,每一次都非常害怕甚至全身戰栗,但這一次他不怕了。
因為手術室大門合上前,他看到顧修義站在門口對他笑,那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溫柔又有力量的笑容。
手術經歷了四個小時,很成功,術後紀阮被轉進特護病房觀察,他傷口愈合得不是太好,滲血止不住,在第二天上午出現了小感染。
正常人做完這種植入手術,第三天都能坐起來進食了,他卻還在昏迷。
李綏安說問題不大,感染控制住了,醒來就是時間問題。
顧修義將辦公室搬進了病房,每天每夜陪著紀阮,不為別的,就是想紀阮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自己。
畢竟紀阮膽子小又嬌氣,醒來看不到他一定會哭。
但馬有失前蹄,即便顧修義做好了萬全的打算,依然錯過了紀阮醒來的瞬間。
第五天中午,他照例給紀阮在嘴唇沾了些水,然後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竟然就看到紀阮睜著眼睛盯天花板,還緩緩垂眸看向了自己。
那一刻顧修義聽到心裡石頭重重落地的聲音,而後是難以言喻的狂喜。
他立刻按鈴叫來醫護人員,俯身湊近紀阮,輕輕撫摸他的頭髮。
紀阮能看到顧修義滿眼的喜悅和感激,放在他臉頰邊的手指都有些輕微顫抖。
但他不和自己說話。
紀阮張了張嘴,迫切地想要聽到顧修義的聲音。
下一秒,顧修義手掌穿過他後頸輕輕抬了抬,將他左耳露出來。
他傾身湊到紀阮耳邊,先在他耳垂上落下一個吻,然後滿懷虔誠地告訴他:
“我愛你寶貝。”
如果說紀阮的聽力是失真的曠野,那顧修義的聲音就是空寂中的回響,夏夜中的蟲鳴,山谷裡的清泉。
是世間所有清澈美好的聲響匯聚而成的禮物。
紀阮眼眸彎了起來,他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戀人的告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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