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顧修義:“術後應該會轉進特護觀察幾天,沒問題的話後面你們家屬就要好好護理,創口周圍注意清潔,但傷口不能沾水,開始進食後營養也要跟上。”
“他低血糖貧血都比較嚴重,注意走動時身邊要有人跟著,避免摔倒避免磕碰,好好養著,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李綏安說話帶笑,一張嘴叭叭的語速飛快。
紀阮聽不清但能感覺到他心情不錯,應該說的都是好話,也開心起來,一會兒看看李綏安,一會兒看看顧修義,漂亮的眼珠子在兩人之間滴溜溜轉,即便聽不懂也在積極參與這場對話。
顧修義認真記下李綏安的叮囑,轉眼看到紀阮像小學生上課一樣坐姿筆直,仰著腦袋唇角緊抿,被萌到心都化了,摸摸他的臉:“你瞅什麽呢寶貝?”
只有顧修義能貼在他左耳邊說話,寂靜雜亂的世界裡,紀阮也只能聽清顧修義的聲音。
他依賴地靠進顧修義懷裡,眼睛亮晶晶的,一字一頓認真道:“聽醫囑。”
紀阮耳朵不好時刻意矯正發音的模樣尤其可愛,顧修義笑著在他嘴角點了個吻,又沒忍住抱著他狠狠揉了揉。
“哎呀呀!”李綏安捂住眼睛:“姓顧的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患者的主治醫生還在旁邊呢!”
顧修義滿心滿眼都倒映著紀阮呆呆傻傻又格外認真的面孔,舍不得施舍給李綏安一個眼神:“別的有眼力見的主治醫生,看到這個畫面都識趣地走了。”
李綏安:“……”
李醫生從業多年,就沒見過這麽用完就扔的家屬,哪怕明天下午才手術,他最大的用處還沒施展出來,這位顧姓家屬也是說扔就扔,猖狂得很。
李綏安把顧修義扒拉開,拍拍紀阮的肩讓他和自己對視。
他彎下腰,一個耳鼻喉科大夫偏偏要用兒科的語氣說話:“明天會更好,加油啊,小朋友!”
這段話說得緩慢且鏗鏘有力,紀阮聽懂了!
他瞬間得到極大的鼓舞,神色堅毅捏緊拳頭,用力點頭:“加油!”
字正腔圓的。
然後就被顧修義帶著笑音啵了一口。
·
紀阮白天出了汗,第二天又要手術,於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顧修義就把他提溜去洗香香。
像紀阮這種天生皮質薄膚色又白的人,稍微被熱水泡一會兒就變紅,再塗點沐浴露搓一下,直接就像掉了層皮,全身都是雛鳥初生一樣軟嫩的粉色。
顧修義給他擦乾抱回床上都不敢用力。
今天是紀阮要用發膜的日子,他下意識要讓顧修義幫自己拿,忽然又想起明天就要剃掉了,又失落的垂下頭。
失落的代價是,頭髮吹乾後,他又被顧修義按在床上安慰了很久,他頭暈腦脹,顧修義卻神清氣爽去洗澡。
洗個一個小時。
等到顧修義掀開被子上床時,紀阮已經蜷縮成一團快睡著了。
他後頸又出了些冷汗,睡夢中眉毛輕輕皺著,不太舒服的模樣,卸下了清醒時的偽裝,顧修義才知道他原來一直都在痛。
顧修義心裡霎時酸楚無比。
可這種疼痛無法緩解,顧修義甚至做不到幫他分擔,紀阮耳後移位的植入體就像個定時炸彈,他不敢碰,也不能去碰。
他只能抱住紀阮揉著他的後頸安撫,再不斷親吻他的耳垂,試圖讓小朋友在難捱的睡夢中感受到些許溫暖。
像有感應似的,紀阮睫毛抖了抖,睜開眼。
顧修義滿目的疼惜來不及收,被看了個明白,他笑笑不欲解釋:“沒睡著嗎?還是我吵醒你了?”
紀阮嘴角輕輕翹起來:“抓到你偷親我了。”
“不是偷親,”顧修義捏著他的下巴烙下一個吻:“是明目張膽地親。”
他下巴冒出了一點點胡茬,撓得紀阮臉頰發癢,紀阮後縮著笑起來,酒窩裡盛著床頭小台燈的暖光,像滿滿的星光。
顧修義按著紀阮的後腦,讓他靠進自己懷裡,聲音倏忽變得輕柔且鄭重:
“睡吧寶貝,睡著就不疼了,明天就不疼了……”
紀阮身體僵了僵,而後緩慢、徹底地放松下來,全身心依偎在顧修義臂彎中。
·
手術當天,剃頭師傅早早地來到了病房,推門的一眼就“謔”了一聲。
他是個五十歲上下,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但面目很和善,笑起來給人一種恍惚在過年的喜慶感。
“這病房高級啊,”師傅笑呵呵走進來,將工具箱放在地上:“我小孫女看了肯定喜歡,這不就是她們芭比娃娃住的房子嗎?”
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紀阮多多少少能聽明白,不太好意思地抿抿嘴。
師傅眼睛在病房裡晃了一圈,就倆人,站在床邊的男人身材高大面相是不太好接近的那一掛,但看上去身體倍兒棒。
他於是將目光投向床上坐著的,穿小碎花病號服的男孩子,溫和一笑:“是你要做手術對吧?”
紀阮對上師傅長輩一樣和善的目光,點點頭:“是的,麻煩您了。”
“嗨喲,這有啥麻煩的,叔就是乾這行的,”師傅咯咯笑著:“來,過來坐著吧。”
紀阮被顧修義牽到小板凳上做好,脖子被圍上圍布,師傅抓著他的頭髮“嘖”了聲,不由自主感歎:“這麽好的頭髮啊,可惜了可惜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