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還是個“普通”的調查員。他和自己的屬下處理完一件和詭異相關的事件。
本以為圓滿完成任務了……然而第二天夜裡,他最得力的下屬就被發現死在了城市的某處水溝裡,死相淒慘。
預言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更重要的是,和他一起處理那次事件的,還有他的朋友,司家的家主。
如果他的下屬是受詭異事件的牽連而死……那下一個要死的人就是預言家自己,或者是司家的家主司重嵐!
預言家必須把這件事轉告給自己的朋友。於是他冒著磅礴的雨幕驅車趕往司家老宅,雨水的寒冷透過車窗慢慢侵蝕著他,車窗外隱約倒影出鬼影幢幢,瘋狂的囈語不斷在他耳邊回響——
預言家確定自己是被盯上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司家老宅的門前,渾身打著顫,重重地拍門。
“司重嵐……重嵐!”
這天,不知為何,原本應該燈火通明的司家大宅卻一片死寂。
預言家沿著門扉緩緩跪下。
寒氣已經入侵至他的肺腑,不知何時,他身後的影子不斷拉扯著,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冒出來——
“吱呀”一聲。
那扇高大沉重的門被輕飄飄地推開了。
噠,噠,噠。小羊皮製成的靴子踩在楓木地板上,發出輕巧的聲音。
一個幼小的人影從門後探了出來。
那是個小男孩。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背帶褲,胸前還戴著一個小小的同色領結。他頭髮烏黑濃密,打著小小的卷,雙眼清澈明亮,堪比價值連城的藍寶石,看起來過分精致、秀氣。
男孩兒好奇地看向預言家。
然而不知為何,預言家卻下意識心頭一顫——
他動不了了!
男孩兒那雙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閃著光,如璀璨的星輝。
明明美麗,卻令人感覺冰冷、戰栗。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兒終於移開了目光。
“你是誰?”
有些稚嫩的聲音響起。
預言家混沌的大腦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解放,他終於記起自己來司家老宅是做什麽來的了——他剛想開口喊司重嵐的名字,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一輕。
那些瘋狂的囈語、危險的暗影,正在離他遠去。
預言家剛松了口氣,就見門後又走出一個微笑著的男人:或許是混血的緣故,司重嵐一向不顯老。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依舊俊美如同四十不到的人。
“老季?你怎麽來了。”司重嵐有些驚訝地望向一身狼狽的預言家。
預言家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麽的,但是看著司重嵐臉上無知無覺的笑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於是,他只能隨便找了個話題:“晚上好……對了,這是誰家的孩子,長的可真漂亮。”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孫子。”司重嵐的神情裡帶著明顯的自傲,他順手摸了摸男孩兒的頭,動作十分慈愛——而男孩似乎是不願意被揉亂頭髮,但又無法阻擋司重嵐,於是只能努力地握住司重嵐作亂的手,那副委屈的樣子,讓司重嵐笑得更開懷了,“這是我的孫子,名字是青玄。來,青玄,快叫季爺爺——”
預言家目瞪口呆,司重嵐哪裡冒出來這麽大個孫子的!
但畢竟是好友的孫子,預言家還是笑著應付道:“哎,別聽他的,乖,叫我叔叔,別叫爺爺,都把我叫老了。”
然而小小的男孩兒似乎有些怕生。
他躲到司重嵐的背後,隻探出半個腦袋來,沒有做聲。
於是預言家就又和司重嵐寒暄了幾分鍾,隨後,兩人告別。
大雨已經停了下來——預言家開著車,向自己的辦公室駛去。他一生無妻無子,沒有牽掛,辦公室也算他半個家。
車裡的空調讓他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他保持著這種愉悅的心情,走進辦公大樓,按下電梯,將鑰匙插進辦公室的門鎖裡——
他突然想了起來。
司重嵐早年喪妻,之後就沒有再娶,和他一樣沒有後代。
那他那個孫子……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預言家沒有打開自己的辦公室,他捏著鑰匙的手微微發抖。
那股被凝視著的感覺又來了。
黑影在他身後逐漸積聚成潭。
忽然,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一雙藍色的眼睛——屬於那個神秘的孩子的,如從星空深處窺探著人間的眼睛。
預言家仿佛被什麽控制了一般,“喀喇”一聲,擰開門鎖。
他跨過那道門扉。
“吱呀”一聲,木質的門板重新關閉,鎖芯緩緩回彈。那些雨水和黑夜的氣息,那些囈語和暗影,就這麽被他隔絕在門外。
他跨過門扉。
門扉外是個新世界。
微風吹動窗簾,窗外晴空萬裡——
居然已經是第二天了。
而他跨過的那道門扉,也成為了他無數次循環的開始,直到他循環的結束……
而那次雨夜的探訪,司重嵐,司青玄,那些記憶卻全部被他下意識地拋至記憶的最深處。
直到今天的重啟。
……
預言家回過神來,意識空白了瞬間隨後,他猛然抬頭,瘋狂地注視著司青玄。
那雙藍色的、純淨的眼睛……和他記憶中的完全相同,卻又有隱約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