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廢墟裡。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片廢墟就是原本的雀鴛樓。
光線指向被磚瓦覆蓋的廢墟深處。束宴猜測,那面鏡子應該是被壓在了下面,或者乾脆就是被掛在了地下室裡。
雀鴛樓有地下室嗎?
他努力地回想,但卻沒什麽印象。
不管怎麽說,要趕緊把那面鏡子給找出來。
他輕輕吸了口氣,站在離廢墟堆大約兩米遠的地方,說了句:“障礙除盡。”
“嘭”地一聲,廢墟堆上爆出一片不小的煙塵,那些破損的磚瓦、鋼筋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動向外側滾去。
其實束宴很想直接說一句“鏡子飛來”,但這個異空間裡還有其他的鏡子,如果讓所有的鏡子聚集在一起,異空間就會發生劇變……而他必須具有針對性地毀掉其中幾面,就像是在玩抽積木遊戲那樣。
很快,他面前的廢墟被清理地差不多了。他在翻倒的木架下找到了第三面鏡子。
每次他觸摸到鏡子的時候,鏡子總會展現出一些神異的影像。
這回也一樣。
縱使束宴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但他真正看清那面鏡子裡倒映的人時,他還是心頭一震,被定在了原地。
這回鏡子裡出現的……是一個長相極為俊美溫和的男人,細看下,五官與束宴有著微妙的相似,但氣質卻與束宴大相徑庭。
……是他哥哥。
束宴緩緩睜大眼,看著鏡子裡的束青被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年輕人偷襲——那年輕人,束宴知道,就是已經失蹤多時的馭鬼者。
鮮血如雨般噴湧而出,濺了年輕人一臉。
鏡面十分清晰,連束青受到襲擊時臉上震驚的神情都清清楚楚地映照了出來。
但束青沒有坐以待斃。他是A級覺醒者,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即使遭遇了致命傷,他也還有一拚之力。
金色的光線凝聚在他指尖——束青的天賦是“光線操縱”,光在他手中有許多種化形。光芒凝聚在一起,發出炙熱的白光,如利刃般劃向年輕人的眼睛。
束青還是留手了。他明明可以憑借天賦直取對方的性命。但不論因為何種緣由,生死關頭,他還是下意識留手了。
耀眼的光如黑暗中一閃而逝的焰火。
年輕人似乎被燎傷了眼睛,向後退了兩步。
然而,捂著傷口的束青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那個年輕人大吼一聲,身後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虛空漩渦……
面目猙獰的巨鳥從漩渦裡探出頭來,羽翼上流連著黑色的火焰。
黑色巨鳥低鳴一聲,如金戈相擊,那聲音像是一把斧子,狠狠鑿進了束青毫無防備的大腦深處。
“——!”
束宴的眼瞳止不住地顫抖著。
血氣從喉間不斷湧上來,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捏緊了,仿佛下一刻就會如爛熟的漿果般被擰出腥苦的汁液。
“哐!”
束宴毫不猶豫地伸手,用拳頭砸碎了那面鏡子。
血跡沿著他的手掌緩緩流下,但他卻毫不介意。
鏡面四分五裂。在破碎的殘渣間,依稀可見束青在最後時刻流露出的絕望眼神。
束宴不敢去看。
他轉身,鬼哭鶇正安分地站在原地等待著束宴,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束宴定定地注視著鬼哭鶇,眼角微微發紅,臉上幾乎有掩飾不住的怒意。
“……是你嗎?”束宴低沉的聲音如幼獸的低吼,“是你殺了我哥哥嗎?”
鬼哭鶇:“?”
鬼哭鶇似乎聽不懂束宴的話。
幾秒後,鬼哭鶇似乎是經歷了某種思考,隨後扇動翅膀、邁步竄到束宴身邊,叼著他的衣服,把他甩到了自己背上,然後扭過纖長的鳥脖子,紅色的眼珠子靜靜地看著束宴,仿佛在說:行了,讓你騎一會兒我,這總行了吧?
束宴被鬼哭鶇突然的動作搞的有些發愣,但直到他被鬼哭鶇甩到背上,他的潛意識也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指令。
……他本質和束青一樣,都是個心軟的人。
世上的鬼哭鶇又不止一隻,眼前的這隻,怎麽可能那麽巧就是殺死他哥哥的那一隻呢?
束宴捂住了自己的臉,久久沒能做出一個動作來。
他的腦子一片混亂,許多曾經注意過的、沒注意的細節在他大腦中不斷閃現。
最開始,他的哥哥隕於背叛者之手。
隨後,防治局停止了對“馭鬼者”的追查,預言家出面作保,稱馭鬼者已被消滅,但就是不肯說出殺死馭鬼者的到底是誰。
再之後,崇寧事變,他在被神核汙染的時候莫名見到了哥哥束青的影子。束青指引他,把他引到了源月的座下,讓他成為了源月的信徒,讓他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最後,他遇見了司青玄。司青玄親口承認,殺死馭鬼者的人就是他。
所有的往事在腦中播放一遍後,最後停留在他腦海裡的,是那個白衣銀發的神秘祭司,也就是源月的主人,他總是帶給束宴一種特殊的感覺……
束宴的頭忽然疼痛了起來。
心臟不斷鼓噪著,心跳聲錘在他的耳膜上。
他猛地將視線轉移到遠處的蓮花戲台上——
黑夜中,銀發青年的影子被凜冽的風雪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