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鳳臣是個傻小子,聞言笑眯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怕,我暖和,我抱著公主就行了。”
容宣聞言被風嗆了一口,咳嗽了兩下,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燕鳳臣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此次送公主去北燕,我還以為趙素會橫加阻攔,她竟一點反應都沒有,只在出城的時候站在城牆上遠遠看了一眼。”
容宣雙手抱臂,懶洋洋騎在馬上,聞言連眼皮都沒掀,隻意有所指道:“她知你對公主情深義重,自然不會阻攔。”
燕鳳臣:“只是因為這個?”
容宣心想自然還有別的。周國如今大亂,趙素和軒轅清必然會有所動作,一場腥風血雨在即。趙煙年留在京城只會成為旁人挾持趙素的把柄,倒不如送到北燕去避一避風頭。
不過周圍人多眼雜,他就沒有講給燕鳳臣聽。
燕鳳臣點點頭,好似懂了什麽,又好似沒懂,隨即壓低聲音一臉神秘的對容宣道:“其實此次迎公主回燕都是幌子,殿下真正想迎的是你,卻又不好挑到明面上講,拿我們做了筏子。”
容宣聞言睨了燕鳳臣一眼,心想我早就知道了,還用你這個傻小子來解釋?他懶得與燕鳳臣一起聊天,用力一夾馬腹,直接策馬騎在了前面。
世人皆言蜀道難,黃鶴欲飛不得過,
誰人知曉燕道難,不見萬裡冰塞川。
容宣卻覺得這條路再難,也都已經盡數過去了。從前踏過的險途,肩上負著的霜雪,都隨著過往種種散作雲煙。今後明月八方,山河萬朵,隻待群雄共覽。
帶著數萬鐵騎守在關外的人乃是韓嘯雲。不同於上次離周的生死決然,狼狽倉惶。遠處黑壓壓的一片鐵甲井然有序,像一隻龐大的巨獸,隨時可以輕易撕開關外守衛,此刻正蓄勢待發地蟄伏在原處。
一面黑底紅邊的燕字牙旗,迎風獵獵招展,殺氣撲面,讓人不得不仰而生歎。
韓嘯雲遠遠看見他們,立刻翻身下馬,目光依次略過燕鳳臣和趙煙年,最後定格在一襲白衣的容宣身上,對他拱手,一字一句道:“末將奉陛下之命,迎諸位回燕!”
容宣驟然聽見“陛下”二字,還沒反應過來是姬凡。後來轉念一想,那人早已登基,如今是燕國新君,自然該稱陛下。
容宣笑了笑,並未說話,只是對韓嘯雲微微頷首,然後騎馬退到了燕鳳臣身側,畢竟明面上他們兩個才是主角。
一番人馬交接,韓嘯雲帶著隊伍浩浩蕩蕩的入了燕國境內。只有容宣注意到還有一部分人留在了青雲關外駐扎,也不知為何並不離去。
韓嘯雲見容宣頻頻回首,似有所覺,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他的敏銳,出言解釋道:“這是陛下的吩咐,周國易權在即,這隊人馬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容宣思索一瞬:“莫不是為了還趙素的人情?”
韓嘯雲一笑:“公子聰慧,不過既是為了還人情,也是為了做交易。”
至於什麽交易,卻沒有明說。
迎親隊伍日夜兼程,趕往北溟台。消息傳入燕國王都,眾臣本以為設宴款待就行,誰料那位踩著血路登基的新君竟親自下旨,讓文武百官出城,十裡相迎。
有人心有異議,卻也不敢明說。姬凡如今的位置有一半都是靠人命填上來的,登基那日,天璽殿外的血跡三日都未曾衝洗乾淨,誰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霉頭。
燕國終年落雪,文武百官在姬凡帶領下出城相迎那日,卻是個難得的豔陽天。遠遠看去,只見以韓嘯雲為首的人馬遙遙而來,除了駙馬燕鳳臣和姿容明媚的周國公主外,另還有一名白衣男子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北地風水粗獷,除卻女子與卿子外,男子大多生得強壯豪氣,甚少瞧見這種風姿卓絕的清俊人。有消息靈通的官員已經猜到了幾分,聽說陛下囚於周國時,有個相好的知己,八成就是這位了。
當然,這個小道消息是嶽淵亭嶽丞相醉酒後不小心說出來的,是真是假還有待商榷。
容宣隨著隊伍逐漸前行,視野也越來越清晰,他幾乎一眼就看見了百官中間簇擁的姬凡。對方似乎清瘦了許多,眉目卻也更加堅毅,給人一種殺伐果斷的感覺。黑底紅邊的帝王龍袍穿在身上,帶著沉沉的壓迫感。若說從前是妖氣橫生的毒蛇,現如今已遇風雲化作龍。
周遭寒氣襲人,姬凡肩上披著一件玄色的大氅,可瞧見容宣翻身下馬,隨著燕鳳臣他們走來的那一刻,手心竟是出了一層黏膩的汗。他無意識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容宣身上,就如生了根一般,拔也拔不掉。
燕鳳臣拉著一臉懵懂的趙煙年上前行禮,難掩欣喜,但還是依禮規規矩矩俯首道:“微臣恭賀陛下登基之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姬凡終於慢半拍回神,親自將他們扶起:“你們迢迢而來,想必舟車勞頓,先回府中休整片刻,今夜朕在天璽殿內設宴,為你們接風洗塵。”
語罷用力拍了拍燕鳳臣的肩膀,態度一如往昔,經年未改。
百官這才迎著寒風入內回城,卻沒察覺到帝王鑾駕內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白衣男子,簾子一掀一落間,轉瞬就掩去了身影。
容宣剛剛坐上馬車,還沒來得及看清裡面景物,視線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懷裡便多了一個人。腰間被對方抱得死緊,因為襲來的作用力猝不及防倒在了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