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來晚了,諸位恕罪。”
楚焦平一身藍袍,溫其如玉。他落落大方的致歉,而後在眾人簇擁下落座。巧的很,他座位就在楚熹年對面,一抬頭髮現弟弟也在此處,不由得愣了一瞬。
楚熹年斟了一杯酒,遙遙向他一敬,笑意皎若清風明月。
楚焦平一時不知弟弟為何來此,心中滿腹疑惑,但見謝鏡淵也在一旁,隻得暫時按下,頷首致意。
謝鏡淵見他眾星捧月,垂眸若有所思晃了晃杯盞中的酒,心想楚熹年明明也不差,怎的兩個兄弟名聲一在雲天一在地?
他心中不由得陰謀論了,畢竟兄弟鬩牆的事在高門大戶中屢見不鮮。謝鏡淵看了眼楚熹年,微微勾唇,故意出聲問道:“你想要世子之位麽?”
楚熹年愣了一瞬,不明白他為什麽如此問,反應過來,笑了笑,聲音低沉的問道:“我若要,將軍肯替我取麽?”
謝鏡淵沒有猶豫,他甚至連思考一瞬都沒有,把玩著手中的杯盞,似笑非笑道:“你若想要,我便替你取來又如何?”
“……”
楚熹年聞言深深看了謝鏡淵一眼,卻見對方不似玩笑,心中一時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他靜默一瞬,而後輕輕按下謝鏡淵的手,認真道:“我與將軍說笑的。”
他要世子之位做什麽呢?
楚熹年接觸到謝鏡淵冰冷的手背,無意識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許久都沒收回手,不知在想些什麽,有些出神。
謝鏡淵感到手背覆上的一片溫熱,頓了頓,卻也沒推開。
宴席已開,堂上眾人高談闊論,或引經據典,或吟詩作賦,熱鬧非凡。太子沒興趣聽,一扭頭髮現楚熹年和謝鏡淵正在桌子底下牽著手,趁旁人不注意,悄悄湊了過去,語氣狐疑問道:“你們在做什麽?”
聲音冷不丁從身後響起,將他們嚇了大跳。
楚熹年與謝鏡淵聞言俱都一驚,觸電般齊齊松開手,不知怎的,都有些尷尬。楚熹年見是太子,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無礙,殿下怎麽過來了?”
“孤……”
還沒等太子想出個所以然來,謝鏡淵就已經撚起果盤中的一顆乾果,嗖地砸向了他腦門,冷笑著對楚熹年道:“他能做什麽,自然跟你一樣,是來瞧美人的。”
太子捂著腦袋坐了回去。
楚熹年不知道該怎麽和謝鏡淵解釋自己對女色不感興趣。眼角余光不經意一瞥,見廣平小郡王已經開始準備讓大家欣賞他的藏畫,折扇一指,不偏不倚剛好指著那裝畫的匣子,笑著道:“將軍,我是來瞧畫的。”
廣平小郡王機緣巧合下得到一幅早已失傳的前朝名畫《陳王宴飲圖》,乃是孟溪亭的絕筆之作。他視若珍寶,愛逾性命,旁人輕易不能一觀。今日竟舍得拿出來共賞,真是稀奇。
“小王去歲遊歷江州,花費萬金,從一老道手中求得此畫。今日拿來與諸君一觀,好一同見識孟大家的真跡,請——”
小郡王語罷,親自從丫鬟手捧的精致匣盒中取出了一幅卷軸,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徐徐展開了這幅長約七尺的畫卷。只見此畫工筆細膩,陳王宴飲,百官舉杯,場景惟妙惟肖,神態逼真,實在是少有的佳作。
“妙極妙極!”
“真是妙啊,妙啊!”
眾人嘖嘖稱奇,紛紛上前觀瞻。楚熹年自然不可能擠過去跟著他們一起喵啊喵,自顧自斟了一杯酒,倒入椅背,不知在想些什麽。
謝鏡淵不解看向他:“你不是說為了看畫而來麽,怎麽現在士人將畫捧了出來,你反倒不看了?”
“將軍有所不知,”楚熹年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道,“那是一幅假畫。”
謝鏡淵聞言一頓,心覺不可能,廣平小郡王怎麽可能拿一幅假畫出來給眾人觀賞,眯了眯狹長的眼:“你見過真跡?為何判定此畫為假?”
楚熹年搖頭:“我未見過真跡,不過《陳王宴飲圖》乃是前朝之物,少說一百五十余年。那個時候名家作畫多用青漿絹,紙面泛青,小郡王手裡那幅卻是胭脂絹,紙面淺粉,是紹江府八十年前的手藝。”
他們位置靠前,看得也更為清楚。
楚熹年仔細觀察片刻,又發現了漏洞,輕笑一聲,用扇子隔空指給謝鏡淵看,壓低聲音道:“此畫以古玉象牙為軸,上面雕的暗花卻是我朝盛行的鸞鵲紋,前朝禦畫又怎會雕此紋樣。”
語罷做下結論:“漏洞百出。”
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沒見過真跡的人。
謝鏡淵倒是不明白了:“他為何如此做?”
楚熹年搖頭,想不明白:“咱們隻瞧熱鬧便罷。”
殊不知太子在旁邊豎起耳朵,將他們的話全聽了進去。
廣平郡王站立一旁,見眾人欣賞得差不多了,這才命人緩緩收起畫卷。然而他得此名畫,不僅不開心,反而愁眉不展,仿佛遇到了什麽難事。
有人出聲詢問:“郡王為何憂心,今日觀此名畫,實乃生平幸事。”
小郡王搖頭歎息一聲:“奇寶無功難受。小王雖略有薄名,卻也擔不起此畫之重。”
眾人連忙追問原因。
廣平小郡王道:“不知諸君可知,前些日子京中盜匪猖獗,出了一名千面飛賊,此人極擅易容之術,且輕功奇高,夜入百家,盜走不少珍寶,至今尚未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