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白落地撐著身體,蹙眉打量眼前光景,才發現,羊腸小徑竟是障眼法陣。
她面前數丈遠的,是一處斷崖,在遙遠的對面,才是靈泉所在。
“你有兩個選擇。帶著他跳下靈泉,與我一同留在夢裡天。”
“亦或死在我的手上。”
葉孤白自然不肯。
“成仙又有什麽好,受困於此的仙,也不過只是孤獨的人。”
就在這時,日色變沉,山風大作。
燕非昔的長發被卷亂。
他似乎有一瞬的出神。
而葉孤白趁此時機,再次撿起長刀,輕功縱身一跳,躍起幾丈高,鋒利的刀光向燕非昔劈下。
燕非昔竟然沒有躲。
他的前襟被割出一道血痕,周身也失去光華。
但疼痛並不來自於刀傷。
今夜的死亡開始了。
他體內的金丹反噬,身體正承受著一個凡人所無法承受的痛。
葉孤白沒有放過他,步步緊追,破霄越戰越勇,刀鋒竟然斬破夢裡天的結界。
她舉著長刀,忽而一頓,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虛無,是燕非昔製造的假象。根本沒有什麽祥獸仙鶴,沒有雪山桃林——
除了那口靈泉與眼前的萬丈深淵外,這只是一座伶仃孤島。
真實的世界正陷入一場滂沱大雨。
刀光勢如破竹,但最後,葉孤白停了手。
“我不殺你,只要你隨我回去,告訴天下人這場謊言的真相,我就讓你活下來。”
然而燕非昔隻還以一個笑。
月色下有顛倒眾生的風華,目色冷得嚇人。
“夢裡天,夢裡天……你猜,我為何叫它夢裡天?”
那一眼,葉孤白忽然看懂,或許燕非昔早就想要結束這一切。
他只是在等這一刻。
話音落下,燕非昔忽然仰身而下。
仙不成仙,人不似人。
燕非昔在他自己製造的幻境中墜入深淵。
飄零的身體忽然濺開鮮血,他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被疾風卷入,隨著金丹反噬,終於灰飛煙滅。最後的墜落,美如破碎的豔霞。
——
這場墜崖的戲沒有拍到最後,隻象征性的讓溫以遙背著威亞輕輕一躍,還沒落下兩米就被拽了起來。
這一鏡停了,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連周孟什都忍不住大喊:“好,太好了。”
不僅沒有NG,甚至沒有人出戲。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帶進了那個場景中,大家都為燕非昔最後那一躍捏了把汗。
只有……
聞人君沒有鼓掌。
“嗚……”
溫以遙取下身上的威亞後,聞人君還在哭。他走過去,輕輕拍她的肩:“出戲了。”
聞人君剛才耍了幾下長刀的招式,現在胳膊生疼,一邊揉一邊哭:“嗚嗚嗚為什麽你一定要死啊?明明我們來之前,你都活得好好的,為什麽我來了你反而死了……”
溫以遙歎氣,知道她是陷裡面兒,只能陪她把心結解開:“不是因為你來了我就要死,燕非昔本來就已經不在乎生死,他活著是為了一個執念。你來,解開了這個執念,讓他明白,他的選擇從一開始就錯了。這時候,活下去就不再有意義。你讓他解脫了。”
“不錯。”周孟什不知何時走近了他們,再次感慨地對溫以遙說,“太不錯了,你只看了一部分的劇本,就能理解這個人物的情緒,太令我驚喜了!”
這次,他完全把陸盡洲拋在了腦後。
因為周孟什明白,就算是陸盡洲,也絕對不可能在這麽快的時間內僅憑一頁劇本就琢磨透一個角色。
陸盡洲的共情能力差到一種恐怖的地步,他必須要全部的人物資料,才能將自己融入角色。
那種融入,和溫以遙是不一樣的。
陸盡洲從不入戲。
而溫以遙就不一樣了,他不僅入了戲,他還把聞人君帶得出不來。
“趕緊調整狀態,別影響到自己。”周孟什語氣嚴肅起來,除了讓聞人君出戲,還因為他不滿意聞人君的表現。
“你知不知道,有兩個鏡頭,你沒有接住溫以遙的戲。”
周孟什說完,看著聞人君,等她回答。
聞人君果然立刻不哭了,她抹掉眼淚,非常自覺地認了錯:“我沒有想到遙遙演戲的時候勁兒那麽厲害,確實我一開始沒有給足狀態,對不起。”
周孟什乾脆拿著劇本跟她聊了起來,告訴她哪個地方有所欠缺,該怎麽改。似乎完全忘了這場戲只是溫以遙的試鏡。
溫以遙看他們倆聊得那麽認真,悄無聲息地就退了兩步。
現在天色已經沉下,大家都準備收工了。
但看到溫以遙望著他們,工作人員都停下手裡的活兒,大家對他的態度從一開始的恭敬,到現在的滿眼冒星星。
“小溫,你演得太好了,我跟了周導這麽多戲,你是唯一一個,周導從頭到尾沒有叫停的人。唯一一個!”
“你是不是真的會輕功啊?剛才威亞還沒動呢,你就一下飛起來了,嚇我一跳!”
“我剛才都看哭了,感覺好像是真的在看燕非昔自戕,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