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因為卓夏對他有一股隱隱的敵意。
一個時辰後,他們在鎮上換了馬車。
這是兩匹馬拉著的華麗馬車,車身很高,內裡寬敞,還有舒適的靠墊和點心拚盤。
宋羊傻眼:“這是我們的馬車?”
梅冬也不確定,“夫君,這是我們的馬車嗎?是不是搞錯了?這個很貴吧?”
陳無疾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看向卓夏。
卓夏清了清嗓子,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請公子上車。”
宋羊遲疑了下,就上了車,等車簾放下,宋羊隨手拉開櫃子,裡頭放著一摞話本子。
“……你坐過馬車嗎?我聽說馬車特別顛?……大馬車比較平穩?你坐過大馬車?車上有點心嗎?能下棋嗎?我聽說能躺在馬車裡睡覺,是真的嗎……”——曾經與程鋒的對話浮上心頭,宋羊又翻開另一個矮櫃,裡頭有一副棋盤。
這是巧合?
可是這些話本……宋羊怎麽覺得這是替他準備的?他大略翻了翻話本,全是他喜歡的內容,那些個淒淒慘慘的悲劇一個都沒有。
宋羊無法忽視這種怪異的感覺,他撩開車簾,問坐在車架上兩人,“馬車是誰準備的?”
“回公子,是小的準備的。”卓夏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辛苦你了。”放下車簾,宋羊扯扯嘴角,笑自己異想天開,可能馬車都是這種配置吧。
“羊哥兒,怎麽了?”梅冬輕聲細語地問。
“我覺得程鋒沒死。”宋羊緩緩開口道。
梅冬憐惜地摸摸他的頭:“羊哥兒,你要不再睡一會兒吧。”
宋羊:“……”宋羊不想睡,但在梅冬關切的目光下,還是閉上了眼睛。
下午他們途經另一座鎮子,守城人檢查身份文書時梅冬不小心把文書弄掉了,宋羊幫他撿起來,偶然瞥一眼卻發現梅冬的文書和自己的不太一樣。
宋羊問梅冬:“冬哥兒,你的文書可以借我看看嗎?”
“文書?可以啊。”梅冬不知道文書有什麽好看的,但毫不猶豫答應了。
宋羊拿出自己的文書,又看了看梅冬的,然後還給了他。
“怎麽了嗎?”
宋羊搖搖頭,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卻忍不住握緊了。梅冬的文書上寫有“陳梅氏”,但宋羊的文書上就只有“宋羊”二字。
從一開始,宋羊的戶籍就沒有落入程家。
這件事程鋒肯定知道,幫忙落戶的村長肯定也知道,但為什麽村長一直把他當程鋒的夫郎呢?程鋒為什麽不告訴他?
不,不對,程鋒或許是打算說的……宋羊依稀想起了程鋒的幾次欲言又止。而他既然跟程鋒沒有半點關系,又是以什麽身份替程鋒捧靈?還繼承了程鋒的那些家產?——不對,又不對,那些地產房產換了主人,登記報備不需要時間嗎?從程鋒出事到今天,這才過了多久?也就是說,那些地契房契,是早就準備好的?
宋羊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角,一個個被他疏漏的細節漸漸清晰,一個個猜測在他心頭盤旋打轉,懷疑的念頭一旦生成,就怎麽都抑製不住。
這時,馬車停了。卓夏撩開車簾請宋羊下車:“公子,我們要在這個鎮休整一夜,需要買齊趕路的東西,天色不早了,還請公子下車用飯。”
宋羊沒回答,緊緊盯著卓夏,眼神裡的暗芒越來越犀利。這個卓夏,他之前在哪裡?在渠州的話,不可能這麽快趕來……所以他一定是在大溪村附近的。
“公子,請下馬車。”沒有聽到回答,卓夏又重複了一遍,梅冬和陳無疾都疑惑地看向宋羊,宋羊卻問了不相乾的話:“你為什麽叫我‘公子’?”
卓夏稱呼程鋒為“少爺”,卻叫他公子,要麽是不承認他的身份,要麽就是知道他不是真的程鋒的夫郎。
“對啊,你為什麽叫羊哥兒‘公子’呢?”在氣氛越來越凝重前,梅冬打了岔,“不應該叫‘少主夫’嗎?”
卓夏怔了一下,感覺到宋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當即改口:“少主夫,請下車。”
宋羊款款走下車,“還是叫‘公子’吧。至於‘少主夫’……”宋羊用只有卓夏和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半是試探半是自嘲地說:“回頭讓程鋒親自教你改口。”
卓夏一時居然忘了回話,隻把頭埋得更低,等宋羊牽著梅冬大步走進客棧,卓夏才直起腰,抹了下額頭,居然出了冷汗。
“你怎麽了?”陳無疾驚訝。
“……”卓夏抿抿唇,“沒事。”什麽沒事,卓夏太后悔了,沒想到這位雙兒居然這麽有氣勢。再想到宋羊的下半句話,他不由得苦笑。
陳無疾聽力好,也在琢磨宋羊的那句話,“羊哥兒是什麽意思?他難道猜到了?”
“你覺得呢?”
“我在問你呢。我爹是說了,羊哥兒特別聰明。”
“就你傻。”卓夏終於忍不住呲他一句,“不論他是不是猜到了,主子既然命我把人送去渠州,我一定會把他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