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蒞臨,下官聊備水酒,只是一些尋常菜色,兼霽州特產,還望趙大人和程公子不要嫌棄。”
“好說,好說。”趙錦潤好歹是在京城土生土長的小世子,正經打起官腔來也挺像那麽一回事兒。
趙錦潤以有傷在身,不便飲酒為借口,否了喝酒的提議,徐巧也很好說話,還表現出關切,讓趙錦潤和程鋒好好養傷。
宋羊坐在程鋒旁邊,安安靜靜地吃菜。
這場接風宴為了表示對貴客的尊重,徐巧的家屬基本都到了,一位正妻、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比起別的官員家裡一堆鶯鶯燕燕,徐巧算得上“家風清正”。
因為人少,所以沒有讓女眷單獨到小廳裡去吃飯,而是直接在大廳裡,分成左右兩邊,趙錦潤坐左上首,下面是程鋒和宋羊;徐巧坐右上首,下面是他的正妻和兒女。
開宴後,徐巧話不多,但時不時關照一下趙錦潤,也沒忽略程鋒,宴席過半,徐巧的女兒徐菱抱了古琴坐到場中,撫琴助興。
徐菱容顏秀美,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看人時仿佛眼神裡有鉤子。一身俏粉的衣裙,襯得她仿若風中搖曳的鮮花,美人、美景加動聽的樂聲,一點兒不比後世的舞台差。悠悠揚揚的琴聲四下回蕩,曲中蕩漾的情絲和愁寄讓聽客都仿佛身臨其境。
宋羊不懂琴,但也聽出來彈得很好,程鋒對音律略通一二,但不感興趣,見宋羊一直盯著徐菱看,不由得悶聲喝醋。
趙錦潤倒是聽出來了徐菱琴藝高超,暗暗點頭。一曲畢,趙錦潤不吝讚揚,徐菱婉聲道謝,退場前卻向程鋒投去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
程鋒:……?
宋羊:???
宋羊用胳膊肘搗了搗程鋒:“她剛剛是不是看了你一眼?”
程鋒立即否定:“沒有的事,你看錯了。”
宋羊給他一個“得了吧”的眼神,鬱悶地用筷子在碗裡戳了戳。他抬眼看了下狀況外的趙錦潤,更加鬱悶,而上首的徐巧又說了助酒詞,眾人舉杯,徐菱更是直白地看著程鋒,嫵媚地展顏一笑,然後把杯中酒飲盡,眼神則一直停留在程鋒身上。
如此直白,是頭豬都能懂了。宋羊氣笑了,這姓徐的一家子怎麽回事,當他不存在唄?
程鋒不理會徐菱,目光一直黏在宋羊臉上,心裡暗暗叫苦,這徐菱根本不是對他有意思,而是因為趙錦潤的身份很清楚,他的身份卻不明了,徐巧這是拐著彎兒試探他。看著宋羊把碗裡的魚肉都碾成了渣渣,程鋒默默喝茶,只能等著散席再哄了。
徐菱敬完那杯酒後,再沒任何出格的舉動,人家姑娘也是臉皮薄的,只是時不時地偷偷瞥一眼,那眼神,欲語還休,宋羊看到了好幾次,心裡頭的火噌噌往上冒。
他看一眼巍然不動,裝得特別體面的徐巧,心裡狠狠地記上一筆。如果徐巧當真如他表現的那樣正直刻板,怎麽可能放任女兒做出這樣的事來?那位徐夫人也是,明明看見了,還裝作沒看見!
宋羊在心裡罵上幾句,灌了一大杯茶水敗敗火,結果水喝多了,就想上廁所。
“程鋒,”宋羊小聲說,“我去如廁。”
“帶著玉珠,小心點。”
“嗯。”宋羊帶著玉珠悄悄離席,在徐府下人的指路下,七拐八拐地找到了廁所。
玉珠謹遵指示,牢牢跟著宋羊,宋羊上了廁所後準備原路返回,但指路的小廝早就溜了,兩人一時間迷了路。
“公子,咱們好像走反了。”玉珠警惕地看著四周,生怕有人要對自家公子不利。
“沒事,丟不了,看見徐府的人問一問就好了。”宋羊安慰道,卻有些嘀咕:徐府的人都去哪兒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一片花園,夜色朦朦,看不清楚周遭,月色也沒有平日裡明亮,兩人都沒有提燈,玉珠不由得有些著急。
這時候,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宋羊猛地轉身,把玉珠護在身後,玉珠卻大跨步上前,像母雞護崽子一樣擋在宋羊身前。
“玉珠,到我身後去。”
“公子……”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看著就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靠近,宋羊眼瞳一震,那是——
“秦寶,是你嗎?”
徐家老太太趴在地上,看到宋羊,手腳並用地爬過來,宋羊猶疑一瞬,還是把老太太從地上扶起來,和玉珠一起把老太太身上的草屑拍掉。
也不知道老太太在花園裡待了多久,手都是涼的。
“秦寶啊,我的秦寶啊……”老太太伸手在宋羊身上、臉上摸索著,宋羊這才看清楚,老太太眼神黯淡,應該是上了年紀,視力退化了。
“老太太,我不是秦寶。”宋羊柔聲道。
“……”老太太停頓片刻,摸到了宋羊的耳朵,耳垂上有耳洞的,是雙兒啊,那不就是秦寶嗎?“你是啊,你是啊,我的秦寶啊。”
宋羊知道這老太太可能是癡呆了,於心不忍,哄著她:“您的院子怎麽走?我陪您回去?”
“好,好,秦寶跟我回家。”老太太緊緊拉著宋羊的手,在花園裡溜達起來。宋羊想著讓玉珠去叫人,但玉珠不敢離開宋羊,好在沒糾結太久,兩個丫鬟急急忙忙地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