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過了那麽多年,他老人家根本記不得我名字是吧?
“是的,教主。”我更加恭敬地回應。
我聽到了腳步聲,由遠及近,雲中山從座位上走了下來,和面對林琦那會兒一樣,屬於強者的內力威壓毫不顧忌地瘋狂宣泄在我身上,壓得我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接著,他腳步一拐,竟走向了於道子。
下一刻,我便聽到強忍住的痛苦悶哼聲,我不敢抬頭,甚至不敢讓身體有一絲一毫的動搖顫抖。我聽到於道子跌落在地上的聲響,他還活著,但雲中山顯然在折磨他。
“薩寧,正道廢了你的手筋和腳筋?林琦用劍訣毀了你的經脈?”雲中山轉身,悠悠地問道,語氣輕松自然,仿佛在和一個晚輩聊天。
“是的,教主,幸虧我後來遇到了王不救,得到他的救治,還從他口中拿到了長生不老丹的藥方。”
“王不救,啊,我想起來了,那個老家夥的徒弟,藥王宗一脈的。”
江湖人無人知道王不救師徒的傳承,但雲中山竟知道,他們來自於百年前消失的藥王宗?
“藥王宗手裡有長生不老丹,倒也不稀奇,百年前的藥王宗活死人、肉白骨,江湖人稱‘神仙在世,閻王不敵’。”
雲中山慢悠悠地聊著天,接著不知做了什麽,於道子又是一聲痛苦極了的悶哼。
“按照你的說法,傅沉和林琦沆瀣一氣,還騙走了我的心鳶?你和你師父毫不知情?”雲中山俯下身,懾人的氣息壓在了我的肩膀上,他聲音越輕柔,我便越是恐懼。
不,不對勁,教主說話和行為方式都不一樣了!
一個沒事就逮著手下噴兩個時辰的狂躁症患者,是決計不會這樣慢條斯理、不緊不慢、溫聲細語、張弛有度地試探人心的。
“屬下當時被關在林府裡,除了王不救,見不到其他人,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一根冰冷刺骨的手指按在了我的頸椎上,並不重,卻讓我感覺,下一刻它就會截斷我的頭顱,雲中山甚至帶了一絲笑意地說道:“再想想,薩寧。”
我咬了咬牙,又裝作驚慌急促地說道:“對,對了,還有蜀山派的任東來,他是林琦的外孫,我記得除魔大典上,就是他當眾提前宣布,魔教左護法背叛的事情。”
“王不救和林琦早就不是一條心,我說服了王不救給那老家夥下/藥,揭露他販人一事,他突然橫死在除魔大典上,我趁著正道亂成一團之時,這才逃出來。”
“教主明鑒!屬下對聖教和您老人家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若屬下有不臣之心,必將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雖然古人挺忌諱詛咒這件事,但作為新時代無神論者,我才不信這種話呢。
一片死寂之後,那根冰冷如死人般的手指收了回去,雲中山聽不出喜怒道:“很多人都曾對我發誓,而他們中絕大部分的人頭都掛在山門口。”
……淦,這是恐嚇把?這絕對是恐嚇吧!
“我聽鶴兒說,你救了他兩次,他很是喜歡你。不錯,現在看來,你不但能討主子歡心,倒也能做點事情,左護法之位尚且空缺,從今天起,你就是新一任左護法了。”
接著,他又對退到大殿兩旁的弟子說道:“把於道子帶下去,一天挑斷他一根筋,讓動手的人別急,慢慢地碾,一點點割斷。正道是如何對我的人,我就是如何對他們的人。”
我的臉一片麻木。
“哦,等一下,若是於道長打算棄暗投明,願意在臉上刺一個‘雲氏之犬’,以表示忠心耿耿加入我教,那就找人替道長醫治,早點把他放出來,給他安排……嗯,清掃山門一職,等蜀山派裴笑來的時候,也好第一眼看清楚。”
果然還是一個瘋子,雖然不再是狂躁症,但瘋癲的程度和危險級別都更上一層樓。
兩旁弟子恭敬應下,將近乎半昏迷的於道子拖了下去。
我也行了一禮,稍一抬頭,見雲中山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立刻低頭退下。
離開大殿時,還聽到雲中山擔憂且溫柔地詢問一旁發抖的侍女:“心鳶還是不肯吃東西嗎?大約是不合口味,那就讓後廚再換一種做法吧。”
等我渾身濕透地從大殿裡走出來,陽光照在我冰冷的臉上時,我才意識到,從頭到尾,雲中山都沒說過,讓我去煉製長生不老丹。
他是根本不在意生死,還是知道長生不老丹就是個謊言?
莫名其妙被安排了個“左護法”的職位,我卻也不敢怠慢,連忙去護法堂收攏殘余的幾個弟子,教中之人死了十分之九,剩下那一成也嚇得根本乾不了活。
我沒有為難這幾個死裡逃生的後勤人員,隻讓他們把許久沒處理的文書都搬過來,又想著如何找借口去見一見雲心鳶。
這事很快就有了進展,並不是我神機妙算,謝謝,我並沒有這個技能。而是雲隨鶴急匆匆地跑進護法堂,把我從一堆文書中拉出來。
“你還有功夫看這些勞什子?”
我維持著魔教內部人設的面癱,詢問道:“少主有何指示?”在你爹眼皮子底下,您老好歹也裝一裝啊!
胖虎愣了愣,又急切道:“我爹讓我去看心鳶了,侍女說她一直不肯吃飯,我想著你也是和她一同長大的,她向來討厭我,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