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奇怪的是,雲心鳶都快四十了,當年的南疆王世子都繼位娶妻了,她都咬死了不曾成親。後來因為她為南疆做了不少事,也收了女徒弟,人們這才算了。
他們回到了萬蠱門,自然也知道了回雪心法更詳細的情況。老門主翻了百年前的記錄,倒有看過這套功夫的記錄,創造這套心法的弟子很固執,哪怕他師父告訴他,練這種武功一定會被反噬,他也根本沒聽,和師父吵翻之後,就離開了南疆,再沒回來過。
而雲隨鶴知道這一切之後,毫不猶豫地就讓萬蠱門廢了自己武功,將回雪心法的毒剝下來,跟著門中長老修煉蠱術和禦獸,身上總帶著各種蝮蛇、蠍子等生物。後來,他成了萬蠱門的長老,人稱“五毒散人”。
本事上去了,脾氣也變大了,哦,不對,他大少爺脾氣從小就都這樣。聽到任東來的陰陽怪氣後,眼皮都不抬一下,懟回去道:“彼此彼此,怎麽比得過蜀山派的‘逍遙劍仙’於道子和……‘天機算盡’任東來。”
大家都在江湖混了二十多年,誰沒有個見鬼了的江湖稱號。
“算盡天機,與天試比高,任某可不敢當,畢竟人算不如天算。若我真的能算盡天機,我們又怎麽會是如今的模樣?”說話間,他看了雲心鳶一樣,接著又很快把視線移開。
雲心鳶無視了這個眼神,淡漠地打算了兩個幼稚老男人的言語互懟:“可惜,你我二十年後相聚於此,媛媛卻不能來了。”
任東來“嘖”了一聲:“沒有辦法,不像你們那裡的南疆王,我們大慶這位新皇的心胸可不算開闊,薛家小姐,啊不對,如今是薛貴妃娘娘,別說遠來川蜀了,就是皇宮都出不去。”
雲隨鶴笑了起來,又嘲諷道:“那可不是,‘千金不換’薛媛媛當年和顯王殿下珠聯璧合,把雲來商行當作嫁妝,才有了側室之位,後又為顯王出謀劃策,拉了太子下馬,還生育了如今深得新皇寵愛的二皇子,又怎麽會屈尊來這破山頂呢?”
“師兄。”雲心鳶喊道。
不說留點口德的問題,如今薛媛媛為當今貴妃,膝下還有受寵的二皇子,他們兩個又和南疆王關系密切,有些話任東來罵得,他們罵不得。
“我自然知道厲害,師妹,但當年是誰先找到想復仇的王不救,給他提供各種珍奇藥材的,不正是在江南的顯王嗎?從那時候起,顯王殿下就容不下偌大的中原武林了。”雲隨鶴冷笑。
當年一系列的事情,歸根到底,都是從王不救開始的,可王不救為什麽堅定復仇的念頭,為什麽在沒有任何人協助的情況下,就能成功騙到林琦,他又是如何瞞著林老王八救下那些試藥的童男童女?
當時,連任東來都只是懷疑,但多年之後,事情就慢慢浮了上來。江南,原本就是顯王的封地,更是他從此發家,拉下太子,最終發兵直指京師的源地。
“是又如何?二十年了,難道你要衝到皇宮,讓大慶的新皇償命嗎?”雲心鳶冷聲道,“當年,無非是大家各取所需。因此而死的林琦、雲中山,哪個不是活該?就算他是你父親,你也該知道孰是孰非。”
都四十歲的人了,是非曲折、利益糾葛,作為萬蠱門長老,雲隨鶴早學明白了,他只是忍不住叨逼叨兩聲而已:“其他人都該死,薩寧也該死嗎……”
聽到這個名字,眾人沉默了下來。
薩寧,二十年了,世人都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但他們都還記得:那個總是裝得深沉可靠,實際上又憨又愛笑鬧的年輕人。
是啊,年輕人,在他們這群四十歲的老人家眼中,生命被永遠停留在二十多歲的夥伴,不就是一個年輕人嗎?
“今天是來祭拜薩兄弟的,誰提醒我一聲,他埋在哪裡來著?”任東來最看得開,很快又笑起來,拍了拍腰間一直舍不得喝的酒葫蘆,“當年,他請我喝一頓酒,欠了二十年,我正好回給他一頓,省得說我小氣。”
“雷劈過了,又燒了幾天幾夜的山火,還有個屁的骸骨。”雲隨鶴幽幽道,指了指那篇楓樹林,“最後,只能在盒子裡放一張紙條,寫著那倒霉蛋的名字,就當作他的墳了。”
被雷劈個正著,還不是倒霉蛋嗎?
“不過,薩寧師父的骸骨確實就在旁邊。”
“丁遙是自盡的,對吧?”
“嗯,你們不會放過笑面羅刹,他又不肯和我們去南疆。”
任東來摸了摸鼻子,沒說什麽,他心裡倒是想說“丁遙殺的人可不少,他不也算死有余辜那一類的嗎?”但想想,還是沒必要惹心鳶發怒了。
四個人走到了做著記號的楓樹下,沒弄成正兒八經的墳墓,就怕仇家挖墳。薩寧倒是有裴笑保證,人們知道他是棄暗投明的,但笑面羅刹的仇人可不少。
“薩寧兄弟,哥幾個來看你了啊~”任東來笑著將一葫蘆酒澆在濕潤的泥土上,“上一次喝酒時,你我說,咱們江湖不見,如今真的是一別二十年,再也不見。”
“不過也別寂寞,再等我們五十年,我們在人間玩夠了,就下來陪你。”
“哈哈,不過你這輩子也沒做什麽壞事,臨了還做了一件大好事,閻王肯定讓你投個好胎,說不定現在你都轉世成親,孩子都有一群了,哦,不對,轉世是佛家的說法。”
其他人沒有任東來如此不要臉,想說的話都含在心裡,摸一把地上濕潤的泥土,閉眼感受著掠過楓葉的風和頭頂陽光的暖意,心裡的話也就夠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