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祭拜過了,也該談談正事了。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前年,那位被稱作‘乞丐皇帝’的聖人駕崩,留在京師的靖王奪位,當今聖上,也就是曾經的顯王從江南發兵,奪回了帝位。”
當然,到底是奪回,還是搶走,那就是見仁見智了,反正史書上必然會維護顯王正統,畢竟勝者為王敗者寇嘛。
“顯王回京,‘大慶磐石’蕭將軍曾奉靖王詔書,攔截過顯王的車駕,好在顯王並不在其中,這才得以在京中親信協助下,悄無聲息地帶人進宮中誅殺靖王。但事後,當今對蕭將軍十分不滿,幾年來仿佛下令訓斥邊關的蕭家軍,如今更是下令要他回京述職,江湖傳言,這位新皇削了江湖勢力,又看到邊關匈奴近些年求和,想要和蕭將軍算總帳。”
任東來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如今江湖上風起雲湧、眾說紛紜,年輕一代的俠士熱血滿腔,若他們真的出手去救蕭將軍,我恐怕要出大事,當今怕是就要借這個機會,徹底鏟除武林勢力。”
雲心鳶抬眸看他,雲隨鶴也不做聲響。
任東來笑起來:“此事聽著和你們南疆無關,是吧?可若是朝廷有計劃發兵南下,殺蠻王,奪南疆,真正的一統天下呢?”
“他敢!”雲隨鶴這個暴脾氣壓不住了。
“他是皇帝老兒,他又有何不敢,再說二十年前算計過一遭,二十年後再動手也順理成章。只是這一次,他別想那麽容易,擺布你我了。”
任東來撿起幾塊石子,在泥土上擺起來,多年之後,再次召集當年的人,拿出自己“天機算盡”的計劃來……
……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往來江湖心酸事,都付笑談中。
紛亂永不休,新日換舊歲,一壺濁酒敬故人。[1]
#番外二:紅梅映寒雪
“你知道,百年前盛極一時,傳說可‘活死人、肉白骨’的活神仙藥王宗是如何覆滅的嗎?”
“因為大夫終究只是人,並不是神仙,隻治得了病,卻救不了世間諸苦。”
“人,不可與天鬥啊,寒雪。”
王寒雪知道,人性貪婪,否則,當年為了救治百姓疫病而全員出山的藥王宗,就不會因為“九轉回魂丹”和“長生不老丹”等配方,被朝廷、江湖和富商們聯手算計,最終盡數覆滅。
最終一個藥王宗的外門弟子,留下了幾卷醫書,就死在疫病橫行的城中。在臨死前幾日,他依舊嘔心瀝血,想要解救城中受疫情之苦的百姓;他斷氣前心心念念的,不僅僅是自己和同門的死,而是藥王宗多年傳承的救人之術斷絕傳承。
可他既救不了同門和醫術傳承,也救不了那一城百姓。
那些達官貴人為了起死回生,為了長生不老,是可以做任何事的。他們殺了那一城的百姓,就為了找到每一個藥王宗的“傳承”。
那兩卷醫書,最後被百姓家的放牛兒郎藏在牛糞堆裡,才幸免於難。
因為那個大夫臨死前,拉著那家人的手,告訴他們,這是可以救千萬人性命的東西。所以,那家目不識丁,一輩子在黃土上刨食的莊稼漢,寧可死也不肯透露一個字。
他們不懂什麽聖賢的大道理,他們隻知要拚死保護這些能阻止疫病、能救千萬百姓的東西。
這兩卷醫書,成了藥王宗所剩唯一的傳承,時間流傳,到了他師父手裡,他師父又將本事教給了他,稱讚他是平生所見最有學醫天賦的人。
王寒雪並不覺得有多高興,就像他不覺得那兩卷古書有什麽難的。如果有哪個大夫看不懂,只能證明他們都是蠢貨罷了。
他並不稀罕自己的“天賦”,他寧可用自己這天賦換兩條能走路的腿。他是先天殘疾,父母因此在寒冬臘月的天氣,將他拋棄在官道上,幸虧師父及時撿了去,才保下一條命。
正因如此,師父給他取名“寒雪”。
“雖然天冷了些,但我撿到你的地方,長了一株很漂亮的野梅,紅梅映寒雪,好看得緊,可見人這一輩子,雖然苦痛,卻也沒那麽糟糕。”
師父大概覺得他為人過於冷漠,即便治病救人時,也不帶絲毫暖意,平日裡更是連笑都不笑。
為什麽要笑?這世間又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知道,師父一直在背後歎氣擔憂,怕自己死了之後,他會更加難過,也沒有人來照顧他。王寒雪覺得他師父想多了,他十幾歲醫術就揚名江南,聞名天下是遲早的事情,有這一身醫術,難道還擔心無人伺候生活起居嗎?
人的壽數皆有盡時,時間到了,師父還是走了。
王寒雪在師父靈前冷笑,越發覺得藥王宗的傳承無聊可笑。再如何鑽研醫術,該死的還是會死,就像那一城百姓,就算今日救下,他們也會在之後十年內在各種勞作和意外中死去。
死皮賴臉也要多活幾年有什麽意思呢?這人間又沒什麽值得留念。
師父走後,王寒雪依舊保持著之前的生活——給富貴人看病、彈琴、讀書。除了出診之外,從不曾與人交往。
直到任東來這個厚臉皮的家夥,某一天翻牆闖入他家躲仇敵,王不救坐在輪椅上,手拿一本古卷,抬頭瞥了一眼,就繼續看手裡的書了。
“唉,不就是拿了他們老頭靈堂上的水果,老頭又不可能坐起來和我搶,何苦浪費呢?”任東來十分欠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