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鑼響,林琦站起來抬眸掃視,現場慢慢安靜下來,都等待著這位“武林泰鬥”發話,他是這場除魔大典的主持者,蜀山派和少林寺也不可能搶了他的風頭。
林琦聲音並不想,但當他用內力開口時,蒼老的聲線竟傳到了台子上下每一個地方,不少人露出震撼又驚愕的表情,此等功力,說是武林第一都不為過了。
也是,除了幾個隱居山林的老一輩,林琦在當今武林上年歲最大,武功這個東西,一是看天賦,二看功法,三看修煉的時間長短。
就像於道子再怎麽天生道體,也不過是才修煉了十幾年的年輕人,和人家四五十年的怎麽比?
林琦這一手震住了參加大典的各位掌門,敲打之後,就該拿出胡蘿卜了,看看,軟硬兼施,遊刃有余,這才是一個合格的正道領袖,哪像我們教中那個神經病哦!
老板比老板得扔,雖然大家都是人渣資本家,但一味壓榨和會畫大餅的就是不一樣!
林琦上來就是一通“罪己詔”,大意是因為年事已高,不理江湖俗世多年,竟然養出了林靜深和林宏這等不孝兒孫,勾結魔教,買/賣人口,殘害無辜婦女,他是多麽罪無可恕,林家是多麽對不起江湖中人的期待等等。
他說的雖不算老淚縱橫,但眼中悲涼滄桑表演得恰到好處,當他虛情假意地宣布“林氏實在有罪,他作為老祖應一力承擔,若有報仇的人,可現在上台,他當引頸就戮,絕不還手”時,幾個掌門也極有眼色地起身勸阻——
自古以來,只有父債子償,哪裡有兒孫不孝,牽連到老父親用命贖罪的?
更何況,林琦當機立斷,親手殺了一兒一孫,還花了大筆金銀安置活下來的受害者,甚至召開除魔大典,誓要和罪魁禍首魔教決一死戰,這還算大義滅親、德行無雙嗎?
哪就要到讓林琦償命的地步了?使不得、使不得!
裴笑也起身勸了兩句,但和眾人的熱情相比,這位蜀山派掌門的表情總是淡淡的,雖然嘴角始終含笑,我卻總能看出幾分譏誚。
蜀山派修的是道門,卻不是圓潤的八卦陣,而是藏鋒的利刃。
話說到這個地步,就算是在場真有受害者親友,也絕不敢上台要林琦賠罪,他膽敢提一句,也會被千夫所指,這招道德綁架玩得溜兒。
我冷眼看著,揉著自己發酸的膝蓋,金蟬蠱在手腕上稍稍振翅,我略一怔愣,便聽到一聲清脆冷然的笑,眾人抬頭,只見“聚寶盆”薛夫人帶著幾個家丁,竟直直走上了台子,走過了我的身邊,卻沒落下半分眼神。
“既然今天要算清楚這筆血帳,我就來和你林家算一算。”
薛夫人確實有資格站上來,她唯一的愛女薛媛媛就是“死”在林宏手中,她要報仇,任誰也挑不出刺來,畢竟但凡是個人,都能體諒一個母親喪女的痛楚。
百花宮也是江南門派,歷代宮主就姓“花”,前幾天處置林宏時,他也在場,眼看著周圍沒人起頭,便起身攔住薛夫人,用眾人都能聽到的嗓音朗聲道:“薛家小姐確實是林宏所害,薛夫人喪女之痛,我等感同身受,但五日前,那個畜/生就被林老前輩大義滅親,一命換一命,恩怨兩清,夫人何苦再糾纏不休?”
“恩怨兩清?”薛夫人冷笑,“林靜深勾結魔教,是林琦說的;林宏殺我媛兒,也是林琦說的……憑什麽他說的,我就要信?我還說是這老頭丟卒保車,早早將兒孫滅口呢!”
“一派胡言!”“薛夫人慎言!”“放肆!”“除魔大典哪裡有你一個女人說話的地方,況且薛家算什麽武林門派,不過一介商賈罷了。”
林琦還未開口,眾人就紛紛指責起來。
我實在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來,花宮主怒道:“你一個魔教妖人在笑什麽?”
我無所謂道:“沒什麽,我就是笑,你們吵不過別人,就壓著別人不讓說話。”
嗨,現代社會也常見了,從道理上講不過,就開始人身攻擊。你是個女人,你是個商人,所以你怎麽敢質疑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鬥。
眾人惱怒,卻聽見裴掌門慢條斯理地說道:“雖說薛夫人言語激烈,但也有幾分在理,畢竟官府斷案,講的也是罪證確鑿。貧道也不是質疑前輩,只是怕林前輩一時心急,被別有用心的人蒙騙,冤枉了自家兒孫,那林家兩位公子可就真……”
蜀山派地位擺在那裡,即便裴笑聲音不高,卻也足以讓人聽進去,更別說旁邊的老和尚雙手合十,慈悲頷首道:“裴掌門說的有理,魔教詭計多端,就怕他們從中挑撥作梗,害我等枉殺好人,阿彌陀佛,那真是罪過罪過。”
一僧一道在那邊場合,言語雖然婉轉,但明裡暗裡的意思,都是讓林琦拿出證據來,免得上嘴唇碰下嘴唇,變成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一言堂。
我猜到那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的空見大師,但卻不知道,他為什麽明顯站在裴笑這邊。
但林琦並不是傻子,五天的時間,夠這群掌門趕路,也足夠他把一切都料理好,人證物證一一呈上來,連林靜深和林宏死前的認罪書都有。
這又不是現代社會,還需要鑒定科分析指紋、血跡、筆跡什麽的,反正這些罪證對武林人士來說,已是足夠。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真的有人懷疑,是林琦要丟卒保車,他們也不會傻到當眾揭穿。所謂正道人士,只是頂著一個“俠肝義膽”的名頭,又不是真的各個嫉惡如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