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極恐,令人窒息,雅諾都沒那麽對待過我,祂還是個邪神呢。
“安娜的母親是王宮的廚娘,那她還在嗎?”
“應該是在的,不過我不怎麽去廚房……我要是去了,估計十分鍾後,全王宮都知道了。”
行了,懂了,讓我自己去咯,冤種竟是我自己。
不過,看看魯卡斯還慘白著的可憐小臉,我也沒說什麽。反正,只要不觸發“兔子”這個關鍵詞,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安娜看著也沒什麽攻擊性。
王宮的廚房很大,琳琅滿目放著各種食材和半成品,除了供給王室成員和身份貴重之人外,廚娘們還要負責其他所有人的吃喝問題,只是兩個廚房是分開的。
大廚房隻屬於玫瑰宮的主人,狹窄的小廚房擠著三四個中年婦女,正在熱氣騰騰的大鍋前忙碌,煮著全玫瑰宮的仆人夥食。
其中就有安娜的母親,明明四十多歲的女人,看著卻像五六十歲的老嫗,稻草般的黃發上染上大片雪白,雙手肌肉結實,但臉部皺紋卻松弛垮塌,宛如生餡餅的邊皮。
她兩隻手在圍裙上反覆擦拭,露出普通人面對權貴時,特有的討好而僵硬的笑容:“這位老爺想要什麽?”
我打著魯卡斯的名義,把安娜母親帶了出去,王宮花園有專人打理,玫瑰爛漫、綠草如茵,不遠處還有噴泉和湖泊,隱約可以看見幾隻白孔雀在悠閑散步。
“我是約瑟夫·喬納斯,夫人,我想問問安娜的情況,聽說她回家結婚了,現在還好嗎?”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魯卡斯殿下這兩天突然想起了她,說之前還有一面之緣呢。”
安娜母親的表情更加僵硬了,她繼續在圍裙上擦拭雙手,反反覆複,蒼老的手掌搓得通紅,她小聲且恭敬地回答:“王子殿下還記得安娜,這真是,這真是……”
她淺薄的單詞量,讓她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我安靜地注視著她,等待著她說完。
“可是安娜太不幸了,她嫁人之後一個多月,就得病死了,公主殿下還派人來看過她,可惜她還是沒有支撐下去,她真的太不幸了,我們太不幸了。”
我覺得對面的人仿佛一個異界版的祥林嫂,不斷重複著相同的語句。
“我很抱歉,請您節哀,”我認真地欠身道,“但請您回憶一下,安娜生病和去世之前,有沒有什麽異樣?”
安娜母親狐疑起來:“為什麽要這樣問呢,老爺,到底出什麽事了嗎?”她雖然沒有文化,但不意味著是個傻子,這個底層生活經驗豐富的女人,事實上比大部分人都敏銳。
我猶豫片刻,還是選擇相信她。
這些年來,我手下的亡靈兄弟會和西區貧民打了不少交道,底層人民確實有不少奸猾之輩,也常有人說,窮人不值得信賴,他們沒有任何契約精神。
但很多時候,我也寧可和他們打交道,遠勝過在宴會上和貴族們推杯交盞,因為至少貧民會直接亮出刀子搶你騙你,而不會表面帶著笑意,背地裡卻想把你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這輩子再無起身的機會。
“安娜在為伊麗絲公主服務的時候,她並不怎麽開心吧?”我平靜地注視著老婦人的眼眸,“您也知道,魯卡斯王子是神靈都偏愛的人,他本身就是個實力高強的法師,他之所以會想起安娜,就是因為……他發現,在安娜身上可能發生了厄難事件。”
廚娘的眼神茫然空洞,始終不曾直視我,她面部的每一條褶皺都在顫抖。
“怎麽會呢?這真是太不幸了,我的安娜竟然被卷入了厄難事件,我的安娜真是太不幸了。”
“夫人,厄難事件不解決,亡靈就永遠無法安息,他們的怨恨會吞噬一切,直到吞掉自己的靈魂。您經常去教堂,應該也聽星海教會的神父說過這些事。”
在宣傳邪神和厄難事件上,各大正神教會堪稱不遺余力。
“喬納斯先生,”這位母親抬頭,看向我的眼神麻木又悲涼,“港口□□的卡爾先生是您的手下嗎?”
嗯,她認識那頭棕熊精?
我猶豫片刻,最終點了點頭,無奈道:“他為人挺粗暴的,但沒有什麽惡意。”
“不,不是這樣的,卡爾先生救助了我們,他這些年一直都在幫西區的人,我雖然在王宮工作,但我最初就是從西區來的,我在那裡還有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他們也有很多孩子了。”
廚娘似乎想要笑一笑,卻無法做出這個表情:“如果解決了厄難事件,亡靈就會解脫,回到主的懷抱嗎?”
呃,其實不會,厄難事件結束後,引發事件的靈魂殘余之力會被吸入厄難物品中,最終被教會封存,或者被法師們拿來升環吃掉,或者吃了人之後變成厄難之魔,但厄難之魔終究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
像高山領博德男爵事件中,被邪神祭壇困住的而暫存的,只是極少部分。
“至少她不會再被困在永恆無望的痛苦與怨恨中。”
“……也好,那樣我的安娜就不會再哭了吧。”
“那是離開王宮前的一天,安娜告訴我,她在王宮裡看到了一個石刻牆壁,上面畫著一些很奇怪的東西,她向那面石頭牆壁許了願,結果回家一個月後就死了。”
“我早該知道的,她為公主工作時,一直都不開心,有好幾次她都在哭。有一次,她還拿回了一雙紅鞋子,說是公主送給她的,但她從來沒有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