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你和年輕時的丁遙很像,不是長相,而是脾氣。”
“是嗎?”我垂下眼眸,晃蕩空空如也的酒壺。
裴笑很是認真地點頭:“你師父年輕時俊美無雙,偏偏又懶得動彈,成天躲閑。他不喜歡魔教那套,就變著法子忽悠上司,兩張嘴唇一碰就編出一堆謊話,熟練得不用過腦。”
……你是不是在內涵我們師徒?
“你們師徒啊,都是被命推著走的人。”
雪花一朵朵從天上落下,我伸出手掌,隨便接住一片,晶瑩剔透的六邊形被肌膚暖化,順著指縫緩緩滑落。
“師父臨終時,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你死了,他還給誰留話呢?”
“嗯。”
“走了?”
“走了。”
我起身拍打衣衫上的雪珠,隨手拋擲手中的酒壺,一邊朝山下走,一邊朝背後的老頭揮手。
“薩寧,等老道過些日子下去,還有什麽話要帶給你師父嗎?”
“要是您真能見到,替我轉告師父:雖然身處魔教,但上輩子能做他的徒弟,我一點都不後悔。”
這世上有太多人一生被命運操縱,也有太多遺憾與痛苦。
然而,在痛苦之中但凡有一絲令人留戀的溫情,就足以慰藉余生,甚至有勇氣面對未知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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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我終於帶著幾千人順利抵達漠羅山脈。
半年後,我們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大漠之地建起一座簡陋城池。
一年後,我從基因庫刪選出合適數據,用迦樓羅的能量孕育出二十個嬰孩,十男十女,來自不同民族和國家。
十年後——
“薩沙,傑克,小婉,你們三個給我滾出來!立刻!”
我走到一片看起來無人的荒漠地區,冷笑一聲,開始倒計時“三、二、一,呵,很好……”
“哎喲,別推我!”“我的頭!”“怕他做什麽?”
三個小蘿卜頭連滾帶爬從空無一人的沙漠中閃現,跌落在我腳下。
眼神掃過三個孩子,確定沒有受傷,我心中松了一口氣,居高臨下抱臂道:“毆打小夥伴還敢逃跑?才十歲就敢叛逆像話嗎?”
黑發黑眸的中國小姑娘立刻仰頭,對我露出一個討好的可愛笑容。
謝謝,不吃這套。
另外兩個男孩都是五官深邃的白種人,薩沙人高馬大,金發褐眸,傑克綠汪汪的眼珠轉動,黑發凌亂。
“是工匠的兒子先欺負人,”傑克告狀道,“他們說,我們長得不一樣,是小怪物,他們還總纏著小婉。”
我深吸一口氣。
不能揍孩子,不能揍孩子,必須堅持正確的教育理念,何況他們還是珍貴的文明火種……個屁!
“這是你們三個毆打三十個,接著怕被我罵,偷偷黑進基地偷走隱形荒漠生態循環裝備的原因?”迦樓羅能量溢出,化作三條章魚觸手,將他們一個個提起來。
“年紀不小,膽子倒大,誰出的主意?”我走過去和他們平視。
黑進系統,毆打小朋友,偷走裝備,我就不說什麽了。
但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這個危險的毛病絕對不能慣!
薩沙挺起自己的小胸膛,勇敢道:“是我先揍人的!”
我抽了抽嘴角,不愧是小毛子,剛才我特意問過,一打三十的就是這位大爺。
傑克眼淚汪汪舉手:“別怪薩沙,他只是幫我們突圍而已,是我黑進基地系統的。”
我知道,畢竟就是往科技人才方向培養你的。
最終,我冷冰冰的視線落在小姑娘臉上,後者眨了眨眼睛,還試圖裝可愛。
很好,果然是你。
“全部禁閉一周,課程作業翻倍。”我收回觸手,輕輕把孩子們放在沙地上。
三個小孩兒立刻發出哀怨聲,完全不顧我的冷臉,撲上來抱腿,撒嬌求道:“我們錯了,薩寧,是他們先欺負我們,薩寧,薩寧,你最好啦。”
我的額頭青筋跳了一下。
你們這群小崽子敢不敢對迦樓羅有點尊敬?還是我的冷臉不夠嚇人?
望了眼天空,荒漠裡的太陽太厲害,白天氣溫能到四五十度,我怕小崽子曬出問題,只能又變出一隻手,一手一個把腿部掛件抱起來,用能量裹住他們,屏蔽外部的高溫和乾燥。
“渴不渴,餓不餓,頭暈不暈?”
雖然小崽子偷走的那套裝置是專門為荒漠中行走設計的,但畢竟是實驗品,我有些吃不準。
“不暈,餓,想吃燉羊肉。”“嗯,想喝酸梅湯。”
呵呵,我看把你們洗乾淨吃掉算了。
果然是當年造孽太多,我才淪落到這一步的吧!該死的迦樓羅,怪不得她寧可毀滅世界,也不願意從零開始構建文明,小孩子真是能量體的噩夢!
回到基地附近,我將三個孩子放在地上,接著收回多余肢體,顯然不能讓慶朝的工匠看見我有三隻手。
這群工匠這些年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不正常了。
甚至連工匠孩子都排擠薩沙他們。
我臉上不顯,但心中已經有打算。基地初步建設已經完成,之後哪怕艱苦些,也要把當地土著和孩子們分開,我們終究要離開地球的,不能和原始文明有太多交集。
還不等我開口說什麽,就看到一位熟悉的小吏跑來,表情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