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了甜蜜暴擊,很可愛,但是,不可以。
我無奈看向了灼華,小聲道:“去拿鹽巴和柳條,還有那個裝著清水的竹筒。”
蓁蓁邊打瞌睡邊刷牙,最後被我用毛巾糊了把臉,才抱去厚厚一層稻草上睡覺。被褥太重,我們就沒帶,隻把厚棉衣披在小姑娘身上,看著她沉沉睡去。
灼華也趴在床邊,看著蓁蓁小撲扇般的濃密睫毛,不由仰頭,對我露出一個傻笑。
這二傻子,我歎了口氣,摸摸他的腦袋,壓低聲音:“你去把外面的火堆移進來,小心一點,然後守著蓁蓁,早點休息吧。”
“你,你不,休息嗎?”灼華歪頭,桃花眼中滿是疑惑。
“時間還早,我把老翁送的柴火收拾了,再扎個籬笆。”反正厲鬼可以不睡覺。
“我,幫你。”灼華眼巴巴道。
我莞爾一笑,搖頭道:“你先修養好自己的魂體,我是凝怨,身上鬼氣有的是。再說,我們都出去了,萬一蓁蓁有什麽危險呢?”
“照顧好蓁蓁和自己,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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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峰城。
這座城池已被鬼軍攻下,很快,這裡也會變成鬼蜮,一座真正的死城。
怨念如黑雲壓城,鬼軍正在享受血肉盛宴,撕裂人皮,挖食人心。城內遍地屍骨,血流洗過街面,翁哀、嫗縊、夫逃、婦嚎、兒啼,宛若一幅地獄繪圖。
按照慣例,九幽鬼王會在這裡休整兩到三天,讓鬼軍飽食一頓,接著前往齊國都城。
而他自己卻不參加任何一場歡宴,只在自己的營帳裡,閉眼休息。
“尊上。”門外傳來沉穩的男聲。
黃泉鬼將雍難,此次隨軍的兩位將軍之一,性格穩重,不喜言辭,異能是驅使百獸之魂,深受鬼王器重,也只有他可以在這時候打擾九幽。
“何事?”出乎意料,鬼王嗓音清朗溫潤,宛若一輪月照江河,又如一陣春風拂面。
“有一化氣之鬼自東環城來,言有要事稟報。”雍難簡單說道。
若是其他鬼修在旁邊聽到這句話,必然會大怒,區區一個化氣之鬼,這種螻蟻說的話,竟然還來驚動鬼王陛下?
但九幽鬼王太了解這個手下,因為生前遭遇,死後的雍難也是個鋸嘴葫蘆,不太會說話,但他向來懂得輕重,尋常小事怎麽會特地來打擾自己?一定是雍難聽過後,認為這個化氣鬼所說之事需讓王知曉。
沉默半晌,九幽鬼王應道:“讓他過來。”
“喏。”
陳瘦子被雍難帶到了鬼王營帳前,被四周濃重鬼氣壓得瑟瑟發抖,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九幽鬼王沒說什麽,只是平靜收斂了氣息,陳瘦子才長舒一口氣,差點癱軟在地。
見他還不說話,就讓王那麽乾等著,雍難板著張死人臉看了過來,陳瘦子抖了抖,立刻趴伏在地上,竹筒倒豆子般將東環城的消息告知九幽鬼王。
有一些是他親眼看到的,比如萬人坑中誕生的凝怨之鬼;而另一些是他打聽到的,比如有個弱書生鬼竟帶著個極陰之體的女孩兒,同之前那個凝怨鬼走了。
“有鬼親眼看到,他們不吃人,卻能吃正常飯菜,正是凝怨鬼做的。”陳瘦子是個聰明鬼,不然也不會趁機討好某個鬼軍小將,一路混到化氣。
極陰之體,本就千年難遇,而如今竟有一名鬼修,可以做出供鬼吃的飯菜,最妙的是,這一人一鬼還湊到一起,這個消息,恐怕連鬼王都會感興趣。
陳瘦子被鬼王氣息嚇得發抖,心裡卻得意極了,猜想這次能得到多少好處,卻聽見帳內一個月清風朗的聲音問道:“那文弱書生長什麽樣?”
啊?陳瘦子愣了愣,鬼王不在乎極陰之體,也不在意凝怨異鬼,卻問起那個書生鬼?
雍難又默默看過來,陳瘦子打了個激靈,立刻一五一十道來。
他在東環城時,也遇到過書生鬼一兩次,對方虛弱無比,又不愛和眾鬼打交道,只會所在角落畫圈,若是沒人管,要不了幾天就會魂飛魄散。
王帳中的鬼王輕輕笑了一聲,呢喃道:“他倒還沒死。”
陳瘦子聽在耳中,心中大驚,那平平無奇的文弱書生竟認識鬼王?
“他們往哪裡去了?”九幽鬼王又問。
“西邊。”其實他們也不理解,為什麽對方要往十萬大山的方向走?那裡沒有人,也沒有鬼,只有一座又一座遮天蔽日的高山密林。
“尊上。”雍難板著臉,對王帳拱手道,“屬下親自去追。”
“你去了,打算怎麽做?”
雍難沉默片刻,實話實說:“殺了他們。”
鬼王又笑起來,淡淡的笑聲悅耳動人,溫潤如水,清朗如風。
“何必如此?我倒也想看看,是否每次都是祂對。”
“尊上!”
“不必再勸,讓他們去吧。”鬼王聲音輕柔,卻一錘定音,雍難不敢再爭,垂頭不語。
陳瘦子聽得一頭霧水,卻見王帳門簾掀起,從裡面走出一個瘦長青年,白衣勝雪,眉目如畫,一雙桃花眼看似多情卻無情,眉心一點朱紅,容貌悲憫,宛若佛子。
他震驚地瞪大眼睛,怎,怎麽回事,鬼王,鬼王長得為何與那書生鬼……一模一樣?
不,只是眉目相像,氣質卻截然不同。
那書生鬼總是一臉呆傻驚懼,十分美貌都減去三分,而眼前的九幽鬼王似佛似魔,桃花眼含笑,美得不似凡塵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