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撫摸蛋殼,閉上雙眼,現在憤怒於事無補。
籌謀計劃本就是如此,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第一次真正成為執棋者,我距離任東來、雅諾的差距還是太大。如果是他們,即便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現在也會處變不驚,立刻想出應對之策。
不,以雅諾老板的性格來說,祂制定計劃前,就已經有了各種PlanB-Z,根本不會有任何驚訝或憤怒。
南樛是否真的死了?
魏王身邊的究竟是不是百年魔身?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慮。
如果是這樣,我必須加快速度,皇貴君和君後那邊的計劃,都要盡快實施。
除此之外,二十五……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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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國師的東西都送到了?”尾調上揚,帶著一絲鬼魅般的勾人。
勤政殿的貼身宮人不敢抬頭看新帝,這位在外向來有賢名的主子,從昨晚開始,就讓她們感到無比恐懼。
“回,回,回稟,陛,陛下。”宮人渾身戰栗,將身子伏得更低,“芙蕖已經送到。”
“國師怎麽說?”
“國師謝陛下賞賜。”
“呵。”薩維蔓輕笑,坐在軟塌上,雙手捧著一張金絲漆盤,溫柔撫摸上面的人頭,仿佛凝望著自己沉睡的愛人,“我也該謝謝他。”
“否則,我還不知道,竟然連南樛都背叛了我。”
宮人怎麽敢吭聲?
昨晚陛下突然發瘋,和南樛長史說了沒兩句,就拔出佩劍,砍下了對方的頭。
這就罷了,皇帝暴怒殺人,殺得還是個卑微仆從,這在過去也很常見。
只是一般來說,都是皇帝下令把人拖出去打死,親自動手確實少見。
然而,更加詭異的是,陛下砍了南樛之後,竟然把人頭放在漆盤上,睡覺時抱著,吃飯時抱著,上朝時也藏在風椅後面,簡直就像中了邪似的。
“若不是薩寧,我何至於殺了南樛,都是他的錯!我要殺了他!”
“你敢?”
“我有何不敢?啊!停下,停下,頭好疼!”
來了,來了……宮人抖得就像秋天落葉。
陛下從殺了南樛開始,時不時就會和自己吵架,仿佛身體裡住了兩個人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殺薩寧。”
“但是其他人必須死,和薩維竹有關的人,都要死!”
“來人!”新帝突然吼道,宮人抖了抖。
一位帶甲親衛從門口走入,放下武器行禮。
新帝笑了起來,用袖子擋住漆盤上的人頭,聲音重新變得嚴厲正常:“先帝大殮之禮已過,罪人上官氏,刺王殺駕,罪不可恕,理應千刀萬剮,朕賜她凌遲之刑!夷三族,女子處死,男子充為軍ji,十二歲以下盡入教坊司為奴,查抄家產沒入國庫。”
“陛下仁慈,屬下遵旨。”親衛行禮,出門宣旨。
刺殺先帝,致使先帝駕崩。
說實話,就算夷上官氏九族都不會有人說什麽,如今只是夷三族,還放過了男人和小孩,可見陛下是真正的聖人明君,想必朝中大臣也不會反對。
然而,稱呼薩維蔓為聖君的人並未看見。
她眼中的聖君抱著一顆男人頭顱,深情又癲狂呢喃:“別怕,南樛,我一直都陪著你。”
接著她又變得滿臉猙獰,大笑道:“都得死,全部都死!”
瘋子般的自言自語一點點低下去。
勤政殿內,重歸寂靜,宛如裝滿死人屍體的陵墓。
第106章 后宮篇20
再次遇到魏王, 是在金鑾殿上,她再次提出“禦駕親征”。
當年她是監國大臣時,群臣都不肯答應,更何況她現在已然登基為陛下。
“古語有雲, 天子討而不伐, 諸侯伐而不討[1]。”禦史台大夫直接跪地不起, 眼神堅決, 仿佛薩維蔓一意孤行,她就直接撞死在柱子上!
新帝也不惱怒, 笑著道:“自古以來皇帝禦駕親征, 也不是沒有過。前朝先不說, 就說本朝便有七次親征。太宗皇帝更是揮鞭南郡,驅逐山賊海盜。”
幾位尚書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們在想什麽。
太宗皇帝是太宗皇帝,陛下是陛下,您清醒一點,看看自己有哪一點比得過太宗?
禦駕親征最煩的事情還不是打輸,打輸雖然丟人,但要是皇帝直接被敵軍俘虜, 臣子會直接崩潰。
比如, 我所在世界的著名歷史事件“土木堡之變”, 當時若沒有於謙, 明朝直接完蛋;再比如明武宗朱厚照,有王陽明這種聖人坐鎮,他都能作妖想親自平亂, 把王陽明差點嚇死, 果斷按死寧王, 這才讓武宗遺憾作罷。
天子守國門,沒事別出去瞎溜達,一不小心就會亡國。
然而,當一個皇帝態度特別堅決時,禦史台就算集體自盡,也擋不住。
群臣和薩維蔓極限拉扯三個時辰,連午飯都過點了,也沒勸住新帝,只能把期待眼神投向本朝國師。
我正在神遊打盹,聽到六十歲老婆婆突然點到我名字,不由渾身一顫,坐直身體,裝出仙人高深模樣。
“國師以為如何?”薩維蔓側頭,似笑非笑看著我。
我清了清嗓音,沉靜道:“觀古今歷史,天子禦駕親征並非不可。”
群臣嘩然,剛想說什麽,就聽我提高音量,繼續說道:“但有兩個前提。[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