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臉色一暗,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琪兒,相府之所以會垮,可是征西候府一手促成的。你是在暗示我,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其實是征西候府嗎?”
“三叔,明人不說暗話,您又何必斷章取義呢?”沒理會王耀話裡的威脅,王琪悠悠道:“相爺權傾朝野,樹敵不在少數。為何那麽長時間都沒事,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了?要是沒有皇上的默許,相爺即便犯下天大的罪,也會被含混過去。既然聖意在前,牆倒眾人推也是難免的。征西候府只是衝在明面上罷了,這背後又有多少不知名的手在暗中推動呢?況且,征西候府雖然扳倒了相府,但貶您去滇南卻不是征西候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征西候也是滇南之亂的受害者。他若真心至您於死地,征西候府的侍衛又何必拚死保護您的安全?”
王琪的話有理有據,王耀被堵得無言,隻得道:“你倒是看的明白……不過,即便你說的都對,也沒什麽用。相爺生前並沒有和我透露任何事,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什麽,恐怕也活不到現在了。”
“就算您不知道,那三嬸呢?”王琪頓了一下,說出了困擾他已久的疑問,“霍爾夥同大梁內應行刺莫吉可汗是早就預謀好的,整個滇南縣衙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家眷都沒能幸免。您會平安無事,全靠征西候府的侍衛護著。但三嬸一個婦道人家,在滇南又沒什麽熟人,她怎麽好巧不巧的在出事之前就帶著弟弟妹妹們離開了?究竟是三嬸的運氣太好,還是她察覺到了什麽?不然,您脫險之後,為何絲毫不擔心妻兒的安全,也說不出他們的具體下落,更不急著尋找他們?”
王琪這話問的十分不客氣,王耀原本已經很難看的臉變得更難看了。他目光不善的瞪向王琪,王琪絲毫不懼,堅定的迎上了王耀的目光,仿佛在告訴他,你不說實話,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不知過了多久,王耀終於敗下陣來。他重重的歎了口氣,道:“琪兒,有些事,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
“三叔,咱們已經身在局中,跑不了了。緘口不言,默默祈求別人放過,就等於把身家性命交到他人手裡,這並不是良策。”王琪緩聲勸道:“五竹先生的手段如何,您很清楚。若連侄兒都能看出三嬸有問題,您覺得五竹先生會看不出來嗎?與其到時候被人滅口,還不如主動出擊早做謀劃,我們也好有個應對之策。”
王琪這話試探的成分雖多,但似乎戳中了王耀。他又歎了口氣,才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三嬸和我雖然是夫妻,但卻不是一條心。她知道什麽,從不會告訴我。”
“三叔,您盡管把您知道的告訴我,咱們叔侄倆可以一起商量。”見王耀有吐口的意思,王琪連忙抓住機會道。
頓了一下,王耀這才道:“當初,方衡和張遠他們帶著母親病危的消息前來,讓我趕快回京。你三嬸是諸多推搪,說什麽都不願意回去。當時我沒有多想,隻以為她是反感方衡和張遠的身份,所以和我置氣。畢竟……相府倒台和征西候府脫不開關系。”
王琪笑了笑,心道,王方氏和婆婆的關系並不好,如此長途跋涉,還要跟征西候的侍衛同行,王方氏反感也在情理之中。
“誰知沒過一天,你三嬸便一改之前的態度,不斷催促我趕快回京。我雖然覺得反常,但也高興她能改變主意。”王耀接著道:“我立刻去向吳縣令告假,便著手準備回京。可你三嬸似乎連一刻都等不了,急匆匆的帶著孩子和幾個仆從走了,說是先行一步,讓我趕快追上。當時我手邊還有幾件急事要處理,又耽擱了一日,便發生了可汗遇刺的事。一夕之間,全都亂了套,我也是九死一生。可笑的事,當時我還慶幸,覺得她一輩子任性,終於也歪打正著了一回。可是後來想想,卻是細思極恐。她恐怕早就有所察覺,才堅持離開。”
王耀的話裡透著濃濃的心寒,王琪倒是能理解。要是王方氏真的察覺了什麽,卻對王耀隻字不提,就等於把他留下來送死。或許,她就是為了讓王耀留下當幌子,好方便自己活命吧。
“三叔,莫吉可汗遇刺之事十分隱秘,連可汗本人和吳縣令都沒有察覺,您覺得三嬸是怎麽發現的?”王琪連忙問。
王耀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你三嬸畢竟是相府的千金,相爺雖然不在了,但他的門生故吏遍布各地。跟著你三嬸伺候的那幾個舊仆又是相府裡的老人,他們千裡迢迢的從京城跟去滇南,一直忠心耿耿。或許是我去衙門的時候,有人偷偷給她遞了消息也說不定。”
覺得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王琪看了王耀一眼,卻沒有質疑,而是緩聲勸道:“三叔,您也不要太傷心了。您再好好想想,從三嬸不願意回京到改變主意的這一天裡,她都是去過什麽地方,見過什麽人,有沒有反常的舉動?”
“你三嬸自恃身份,看不上小地方的門戶,平時不與人交往,也不喜歡外出走動,和我在滇南那些同僚的家眷關系並不好。”王耀苦笑了一下,接著道:“方衡他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吳縣令的壽宴,我便帶著她去參加了。那也是我求了好幾天,她才勉強同意的。”
王琪立馬警覺道:“三嬸可是在那個宴席上遇到什麽人了?”
“沒有……”王耀仔細想了一下,才道:“當日吳縣令宴請的人不多,攏共不到十個,都是縣衙裡的同僚和他們的家眷,我全認識。而且,他們都沒能從之後的動亂裡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