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留情地踢斷霍昭汶的肩胛骨,霍驚堂根本不在乎他的痛苦,也不在意五皇子和大太監看他時的驚懼眼神。
他本來就是暴戾乖張的性格,沒惹到時,自是相安無事,惹到了天王老子也殺個乾淨!
霍驚堂也就在趙白魚跟前露出柔軟溫和的一面,成日裝得慈悲良善,可他也曾追逐帝位,什麽肮髒事沒沾過手?
“衝我狗叫個屁!”
霍驚堂抓起霍昭汶的衣領將他拖到垂拱殿上,扔向龍椅:“陛下在的時候,你怎麽不敢質問?有膽子尋死,沒膽子問?你要是提前一天和陛下說開了,說不定你母妃平安無事。自以為保護了親人,其實害怕面對陛下對你不屑一顧的真相是不是?懦夫。”
手指敲了敲龍椅扶手,霍驚堂冷冷說道:“陛下選你當儲君,正是我深受蠱毒折磨,無藥可救的時候。當時的我,便是今日的你,風水輪流轉罷了。”
霍昭汶瞳孔擴散,霎時頹然,渾身的刺消失無蹤,只剩下濃烈的悲傷和頹廢。
霍驚堂轉身,忽然說:“我沒興趣當皇帝。”
什麽?
如平地一聲雷,霍昭汶和五皇子都忍不住看向他。
霍驚堂不耐煩:“但也不樂見你們當皇帝,一個兩個沒真把百姓的事和國家大事當正事來看,一天到晚把身邊人當棋子鬥個不停。真當了皇帝,別說盛世,不鬥個國破家亡算對得起列祖列宗。”
五皇子面露遺憾。
感覺狗都比他聰明。
霍驚堂解下腕間佛珠,接著繞來繞去說道:“我知道老六你被迫逼宮,沒打算真看你去送死,找你們過來,本意便是想說陛下那兒我會去解決,只是沒料到貴妃會自盡。”冷冷地瞥了眼霍昭汶,他評價道:“自作聰明。”
霍昭汶顫抖著嘴唇想反駁,卻找不到能說的話,最終黯然神傷。
再大的雄心壯志經這四年也該認清現實,進而消磨殆盡,堅持到現在是為了母妃、鄭國公府和追隨至今的門客朋黨,加上不進則退,霍昭汶不得不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壓根沒想過是否有和解的路能走。
他慘笑著說:“你怎麽解決?削掉我手裡的實權,剝走鄭國公府的兵權,讓我們在陛下和新任儲君的猜疑盯梢之下,像條狗一樣夾緊尾巴活得戰戰兢兢?”
“過去四年不也如此?”霍驚堂一針見血。
霍昭汶啞口無言。
霍驚堂:“要麽帶著鄭國公府一塊兒死,我成全你們。要麽老實配合少作妖,我保國公府無恙,順便幫你把貴妃的遺體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霍昭汶目光銳利:“你擔保?”
霍驚堂:“愛信不信。”
霍昭汶連續被噎,也只能相信霍驚堂給出的選擇,但他有個條件:“我想去圜丘。”
霍驚堂轉身就走:“隨你。”
***
目送霍驚堂離去,霍昭汶倒在龍椅上不由回想這些年的籌謀、野心,禁不住發出譏諷自嘲的笑。
五皇子悄無聲息來到他身邊,詢問一句:“你真信霍驚堂?”
霍昭汶反問:“如果是你,你怎麽選?”
五皇子撓了撓後腦杓,說實話當初東宮謀反,窺見元狩帝的偏心時也曾疑惑、排斥甚至是憤恨過,但轉念一想,他連太子的待遇都沒有,父不疼、母家不顯,哪來的資格嫉妒埋怨?
但要說完全不失落,便是聖人也做不到。
不過剛剛聽霍驚堂那番話倒有點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意思,晉王當年被挑出來當儲君培養,東宮和作為東宮門黨的他不也是墊腳石?
包括被陛下拋棄的霍驚堂,不難想象他當時的處境比如今的晉王慘烈百十來倍。
晉王對此又何曾愧疚過?
五皇子臉上藏不住事,霍昭汶自然瞧出來了,臉上譏諷的嘲笑更加明顯,片刻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沒有母妃了。”
他隻呢喃著這句話,如同彷徨無措的迷路旅人。
第107章
持齋第四日, 祭天之時。
南郊圜丘。
祭天結束後,元狩帝遣退禁軍, 獨留祭天壇, 負手而立,直至月上中天,有禁軍來報霍驚堂求見,心知是計劃發展順利, 便拍了拍手同意召見。
夜空一輪圓月皎潔, 灑落萬丈銀輝, 給祭天壇籠罩了曾神秘的面紗。
霍驚堂身後跟著五六兩位皇子, 停在祭天壇的階梯下方,抬手製止準備匯報的禁軍, 令他們退到百米之外的地方, 而後走上祭天壇,來到元狩帝身後。
父子倆沒說話,安靜地觀看星象。
元狩帝突然開口:“天狼星在哪兒?”
霍驚堂抬手指了個方向,元狩帝接連問出其他星宿,他也一一回答。
“沒忘記。”元狩帝笑笑地拍著霍驚堂肩膀,同他說道:“我今日向上天和列祖列宗告罪,準備冬至封你娘為後, 讓你認祖歸宗。”
“哪怕我殘害手足?”
元狩帝頓住,回頭看霍驚堂的眼睛:“……小六?”
“負隅頑抗, 發現貴妃自裁,情緒失控撞到刀口下沒了。”
元狩帝愣神,好半晌才歎道:“與你無關, 是朕造孽。”
祭天壇之下,五皇子看著霍昭汶, 後者於夜色中的表情一片麻木。
霍驚堂撥弄佛珠,默誦心經:“如果我當儲君,陛下打算怎麽處置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