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季有利的時間不多,在向顧家低頭,和跟沈博晏合作之間,他必須選擇一個。
很顯然,他還未到喪失尊嚴賣女的地步,沈博晏和季有利迅速交接,整一個禮拜,他跟著季有利拜訪了不少政府的人。
到了周五,這一周才平穩下來,逐漸進入周末節奏。
總裁辦公室裡,盛頌白匯報了最新進展後,忽然一改工作時的嚴肅,帶著幾分親近語氣地調笑道:
「沈總,你什麼時候把小夏帶來給大家看看啊,大家可好奇得不得了。」
沈博晏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這麼閒?」
「這不是都周末了嘛,就算你是公司老板,也得網開一麵吧。」盛頌白跟他說笑了一句,才又回歸正題:
「真的,大家就是好奇,誰讓你一直神神秘秘都沒有緋聞對象。」
「還是說小夏不想過來啊?是不是你和小夏吵架了,連累了我們?」
沈博晏嗤笑了一聲,以一種隱秘炫耀語氣地說:「怎麼可能?」
他和夏舒安這一周可以說蜜裡調油,因沈博晏這周應酬較多,每晚回家都比較晚,兩人不再拘泥於下班後約會的方式。
然而每次踏著星星回家,在那個原來對沈博晏來說,隻是一個睡覺地方的房子裡,總有一盞燈光不懈地等候著他他,這種感覺無法用言語描繪。
有一回他喝了不少酒,到家已經是第二天了,夏舒安早已經入眠,聽到動靜,他迷迷糊糊地張開手臂,溫熱的臉頰貼著他沾著寒氣的脖頸,往他懷裡鑽。那一刻,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執著於養金絲雀的人的心情。
沈博晏桀驁張揚的臉上充斥著雄性求偶成功後原始驕傲,盛頌白勉強笑了笑,道:「那就帶小夏過來公司轉轉唄,免得他們一天到晚老煩我。」
「我問問他今天下班後有沒有時間,到時候他們早回去可不關我的事。」
「放心,我一定提前通知他們。」
盛頌白擺了擺手,走出辦公室。
現在時間是下午5點,也快到了夏舒安下班的時間,沈博晏背靠在座椅背上,腦中勾繪出青年忙碌身影,嘴角擒上一抹淺笑,最終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鈴聲響了三秒——
「餵。」
青年嗓音清潤,因為經過了一周的工作,底色略略帶著疲憊,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猶如醇厚佳釀。沈博晏胸口癢了一下,他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語氣平穩地道:
「快下班了?」
「嗯。」夏舒安眨了眨眼,放下手上做記錄的筆。
「快下班了,怎麼了?」
「公司的人,吵嚷著說想見你,要不要來公司?」
「想見我麼?」
夏舒安回憶著他公司裡的那些人,沈博晏接手輝文後,經理層幾乎都換了人坐,其中不少是沈博晏自己的人,還有部分是各行各業精英,由獵頭高薪挖過來的。
上輩子雖然和沈博晏相處不好,但夏舒安對他公司裡的人沒有意見,當然了,也沒有什麼相處機會,畢竟那時候的沈博晏就差沒有用腳鐐銬著他,不準他離開房間了。
夏舒安一邊散漫地回憶著,一邊口中答道:「好啊,那我下班過去吧。」
「嗯,到了就直接上來。」
沈博晏放下手機,他嘴角還微微向上勾著,撥通內部電話給總經辦:
「待會夏舒安會過來,如果我不在,你就讓他在辦公室等一會。」
知會完總經辦後,他又發了個信息給盛頌白:
「小舒待會過來,既然他們要等,不如我們再開個會吧。通知所有部門經理級別以上的人,十分鍾後來一號會議室開會。」
這一個小小的決定自然又是天怒人怨,但轉念一想,他們終於可以見到心心念念了這麼久的「老板娘」了(聽說是個大美人),就又覺得可以了。
十分鍾後,所有經理級別往上的人都到了會議室。
四十五分鍾後,夏舒安踏進了通往總裁樓層的電梯門。
「齊助理。」
甫一進門,齊助理就站了起來:「夏先生,沈總說請您在他辦公室等一會,我現在通知他,您已經到了。」
「好了,麻煩了。」
齊助理退出辦公室,就乘坐電梯到了二十八樓的一號會議室,會議室中,幾個部門經理又在互相詰責,雖然已經吵了一周了,但似乎他們永遠有說不盡的話題可以吵。
齊助理推門而進時正好是財務部總監和營銷部經理紅著脖子粗著嗓子在拍桌子。他走到一臉淡漠的沈博晏身旁,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什麼。
沈博晏點點頭,齊助理又很快出去。
下麵一個年紀最小的青年眼睛一亮,喊:
「老板,是不是老板娘來了。」
所有人話音一頓,齊齊地看向沈博晏。
沈博晏臉上沉穩如故,他手指敲了敲桌麵,道:「還開著會呢。」
所有人:懂了。
接下來,在長達四十多分鍾裡,甚至可以說一個禮拜都沒討論出結果的事項,在短短五分鍾內達成了共識,所有人點頭確認,然後五分鍾之後:散會。
「咳咳。」財務部總監站起來。
「沈總,我還有個報告,待會去您辦公室。」
「啊我也有。」
「我也」
一瞬間,爭著要去辦公室匯報工作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有多熱愛工作。
「好了。」
沈博晏目光冷冷地掃向下麵,眾人聲音一噤。
「晚上在樓上餐廳吃飯,你們想晚上留下加班的都過去一起吃,想走的現在就可以走。」
「咳咳,那我就加班個半個小時吧。」
「我也是。」
「我也」
夏舒安在辦公室等了約莫十分鍾,他隱約聽到外麵動靜,才起身,門從外麵被推開,沈博晏從門後露出麵孔,他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其中男的是盛頌白,女的,按著夏舒安的記憶,應該是財務部的總監。
「小夏來了。」盛頌白一看到他就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仿佛兩人關係密切。財務部總監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兩秒,禮貌地點了點頭。
沈博晏走到座椅上,把筆記本放下,轉向夏舒安:
「晚上和大家吃個飯?」「好啊。」夏舒安笑了笑,看向財務總監:「你好,我是夏舒安。」
女人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浮現一個營業式笑容:「夏先生好,我是李玲。」
簡單寒暄後幾人朝著餐廳走去,慢慢的,又有幾個人從不同部門上來,一個個態度自然地跟沈博晏和夏舒安打招呼,要不是他們的目光都自以為隱秘地往夏舒安身上飄,夏舒安都信了這是頓簡單的員工餐。
周五晚上,兩層的員工餐廳都還開著,林助理提前和餐廳打好了招呼,過去就直接可以上菜。餐廳大堂外,燈火透亮,十來個人有說有笑地往裡麵走,忽然,從走廊另一側也走來一小隊人,約莫有六七人,夏舒安不經意地抬頭,看到了前方一個熟悉麵孔。
似乎是這輩子第一次見沈博晏那時候,他帶在身邊的明星。
夏舒安腳步微微一頓,大腦飛快地處理著已知信息,幾秒後他轉頭看了眼正和一個經理說笑著的盛頌白,心頭隱隱約約閃過一個猜測。
帶洛年過來的宣傳部的主管,他見沈博晏帶著這麼多高層過來,立刻停下幾步,然後小步跑上去道:
「沈總,盛總。」
盛頌白臉上帶著笑,隨口道:「來吃飯啊。」
「對,今天在攝影棚拍攝公司的宣傳片,結束了和大家過來吃飯。」
「辛苦了,這就是最後確定的模特吧,長得真不錯。」
「是,他叫洛年,最近還挺火的。」
「洛年?」盛頌白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沈博晏,但並未展開話題,還是洛年的經紀人領著他上前,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地說:
「沈總好,盛總好,這次我們洛年是有幸能參與文輝的宣傳工作。我們小洛很聰明,也很能吃苦,還希望沈總能多提攜提攜啊。」
「來,小洛,還不快謝謝沈總。」
之前沈博晏和洛年「分手」,給了他幾個資源,經紀人以為兩人就算結束了,沒想到這次輝文的宣傳視頻還會找上洛年,他自然以為是沈博晏的關照,心裡不由又對兩人的關係產生了期望。
夏舒安看著眼前的戲,大致已經懂了。
嗯,盛頌白,不愧是你。
但是他絲毫沒有為沈博晏解圍的想法,雖然按一個正常的,成熟的——成年人的算法,沈博晏在自己之前和誰交往過是他的事。但作為一個兩世被沈博晏用了一點點粗暴手段「追求」的人
就你,還想用「正常」,「成熟」的男性標準來要求——做夢!
盛頌白撇了一眼一旁的夏舒安,卻見他嘴角掛著淺笑,笑意盈盈地看著對麵的漂亮男生。經紀人說完後見洛年沒有搭腔,就焦急地推了他一把,洛年慢吞吞地上前,正要開口,沈博晏先他一步冷聲道:
「不用了,大家都是來吃個飯,待會還有工作,從簡就行。」
「是,是,那沈總您先請。」
沈博晏無視經紀人的殷勤,一步跨入餐廳,其他人隨之魚貫而入。
吃飯的時候夏舒安就坐在沈博晏身邊,他一不是公司員工,二是姿態也透著一股清高,其他人不敢拿他打趣,一桌子人精,七分客氣裡三分奉承,讓討好的話都被包裹在層層精美語言中,讓人聽著分外舒心,總的來說,夏舒安這頓飯吃的頗為輕鬆。
酒過三巡,忽然,包廂門被推開,那個經紀人領著洛年進來了。兩人手上各自拿著一個高腳杯子,杯裡盛著三分之一左右的白葡萄酒,經紀人手裡還拿著瓶剛開瓶的白葡。
經紀人臉上盛滿了笑,主動走到沈博晏麵前:
「沈總,平時我們也難見到您,今日有幸能遇見,我和小洛敬您一杯,還望您以後多關照我們小洛。」
他說罷,就仰頭將杯子裡的酒一口氣乾了。洛年還帶著妝的臉上也乖巧笑著,跟隨其後把杯裡的酒喝完了。
沈總拿起杯子,意思性地抿了一口。
經紀人鬆了口氣,又轉向盛頌白:「盛總,以後也請您多關照,我們乾掉,您隨意。」
盛頌白目光含笑,很給麵子的把杯子裡的酒都喝完了。
緊接著經紀人目光又轉向下座的宣傳總監,他往兩人杯子裡倒了酒,舉起杯子:「高總」
「不客氣不客氣,我乾掉,你們隨意。」
三人都乾掉了杯子裡的液體。
三杯白酒下肚後,洛年臉上浮現淡淡紅暈,臉上雖然在笑,表情卻很僵硬。經紀人拿起杯子正要再敬一次,有個聲音忽然插入:
「少喝點吧。」
洛年手勢一頓,看向沈博晏身旁位置。
夏舒安舉了舉手上的茶杯,道:「都是自己人,也不是什麼重要場合,少喝幾杯,待會還有工作吧?」
他目光穿過洛年看向他身後的宣傳主管,宣傳主管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看他坐在沈博晏旁邊,不敢怠慢,連連點頭道:
「是,是,待會還有幾個鏡頭要補拍。」
「所以嘛,都喝了三杯,接下來就意思意思好了。來,我敬你。」
夏舒安舉起了杯子,經紀人顯然和主管一個想法,當即受寵若驚地舉起杯子。
夏舒安沒有看他,隻是朝向洛年淺淺笑了下:「隨意就好。」
夏舒安都這麼說了,經紀人反而不敢再讓洛年多喝,洛年臉上有幾分忐忑地抿了一小口,就看到夏舒安已經放下了杯子,杯子裡的茶水還留著一半。
他心放了下來。
「好了。」沈博晏開口道:
「既然還要工作,就不要多喝了,老陳你也是,留著周末喝吧。」
「是,是。」
主管這才帶著洛年和他經紀人出去了。
這個飯桌上的都是人精,幾句話功夫已經差不多摸出了夏舒安在沈心中的分量,大家更是嘻嘻哈哈,也不再勸酒,儼然一副把夏舒安當溫柔親近版沈博晏對待的樣子。
兩個小時後,眾人散了席,懾於沈博晏的威嚴,沒人提議續攤。夏舒安也少少喝了點酒,豪華私家車內空氣溫度適宜,帶了一絲秋的寒意,夏舒安靠在沈博晏肩膀上,腿上蓋了個小毯子,閉上眼睛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是晚上9點,時間不算晚,沈博晏身上酒氣較濃,夏舒安就讓他先去洗澡。
床頭燈和壁燈,台燈交相輝映,臥室裡散發著瑩瑩光芒,男人將手上的西裝往沙發上隨意一丟,開始解身上襯衫的扣子。
沈博晏手掌寬大,十指修長有力,他解開袖子上的裝飾扣,方型水波紋路的金色袖扣不期然間反射出一道白金光芒。即使馬上就要洗澡,兩邊袖口還是被他習慣性卷至小臂。
深藍色斜紋領帶被他隨意擰歪了邊上,在車上就解開了兩顆紐扣的襯衫領口露出肩頸結實肌肉肌理,還有喉間形狀鮮明的凸起。
沈博晏整個人,不管是外形氣場,還是說法做事的方法,就充滿了一股原始雄性的野蠻氣息,連喉結都長得比夏舒安更具壓迫力。夏舒安曾在情動時碰觸過幾次,掌心滑動時的脈動讓人聯想到某種在林中盯緊了獵物,蓄勢待發的野獸。
「」
夏半趴在沙發上,下巴墊在手背,睜著眼仿佛無神地看著幾步外的男人。
沈博晏動作頓了頓,轉過頭,眼中似笑非笑地說:
「是要一起洗澡麼?」
「也可以啊。」
「」
夏舒安從沙發上站起來,踩著棉拖慢騰騰走到他麵前。他的眼神迷蒙,臉頰泛著一絲潮熱,仿佛微醺。
似有似無的酒味在兩人呼吸間糾纏,慢慢在空氣中發酵。
夏舒安仰著臉旁看著沈博晏:「但是今天喝了酒,有點累,隻能做一半。」
他歪了歪腦袋,詢問:「要做麼?」
「」
……
第二天,夏舒安睡到日頭高照才起來。
沈博晏早就不見了人影,他是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上班,餘下五天就專注折磨夏舒安的人。
——這不是說那三百六十天他就不折磨夏舒安了,隻不過那些日子他是抽空折騰一下。
夏舒安身上還帶著昨晚的饜足,他慢騰騰地下了樓,見他下來,玉姨高興地招招手,道:
「夏先生,我給您熬了山藥排骨湯,還加了當歸枸杞黨參,對身體很好的,你待會多喝點。」
「好啊,謝謝。」
這湯熬了一上午,排骨和山藥都熬爛了,加上中藥特殊的香氣,一開鍋,夏舒安就坐不住了。
「玉姨,太香了。」
「香吧,是先生特意囑咐我們給做的。」
「」夏舒安低笑了下:「是麼?」
幾分鍾後,夏舒安坐在桌子前慢悠悠地享用著美食,除了湯外,還有喬姨做的點心,雖然中西結合看著不倫不類,但是好吃就完了。
黨參隨著熱氣在夏舒安體內不斷蒸騰,不一會,他手腳就熱了起來,呼吸帶著燥熱,連毛衣半遮著的頸部都滲出淡淡的粉色。
但這股熱量讓內心非常滿足,夏舒安又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沈博晏有說什麼時候回來麼?」
「沒有說啊。」
「是麼?」他有點遺憾地說:「那他就品嘗不到這麼美味的湯了,真是可惜。」
玉姨笑著道:「不可惜,夏先生喝了,沈先生就開心了。」
夏舒安笑著搖搖頭,仔細想想,上輩子也是這樣,感覺全世界都在為沈博晏助攻,除了沈博晏他本人,一點都不爭氣。
夏舒安手指滑過手機,看朋友群裡的聊天,忽然,他目光定了定,看著屏幕上一條從內心散發著狗糧味的發言:
【老六:嘻嘻周六加班,老婆的愛心餐[圖][圖]】
那是一個三層的保溫桶,每層都加滿了戀人充滿愛意的心血。男人還在飯盒上麵比了個心。
就很肉麻。
「」
夏舒安扭頭向著廚房喊:
「玉姨,家裡有保溫盒麼?」
「有,有。」玉姨小跑著出來,擦擦手道:「有的,有好幾個呢。」
「那你幫我裝一份湯,我給沈博晏帶去。」
玉姨先是一愣,繼而滿臉欣喜:「好好,我現在就去裝。」
夏舒安看著兩位阿姨喜氣洋洋的模樣,心想要是哪天他真和沈博晏修成正果,一定要給兩位阿姨一個大紅包。
她們太敬業了。
一刻鍾後,夏舒安手上拿著裝好的保溫杯,不疾不徐地往車庫走去。為了給某人一個驚喜,他甚至都沒提前告知,隻聯係了齊助理:
【夏舒安:齊助理,沈博晏在公司麼?】
【齊助理:在的。】
【夏舒安:好的,我待會過去,不要告訴他我過來了。】
【齊助理:……好。】
沈博晏今天有客戶上門,一上午都在辦公室會客,臨近中午,才結束了會談。
他看了眼手表,正沉吟著要不要叫齊助理去預訂餐廳,一個助理走進辦公室,在他身邊小聲道:
「沈總,夏先生過來了。」
沈博晏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他手上還抱著一個金屬桶,在門口覷了一眼,目光和他對上,青年眉眼彎了彎,走到邊上助理辦公桌旁。
沈博晏唇角緩緩上翹,和客戶握手道:
「不好意思啊張總,您特意過來,本來應該我請你吃飯的。但是家裡人送了飯過來,隻能下次請了。」
張總是個長相憨厚的中年人,他莫名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但也沒想那麼多,笑道:
「沒事,沈總您忙。」
沈博晏把客人送出門,經過總經辦的時候,還深深地睨了一眼坐在別人椅子上的人,夏舒安回以一個無辜表情,似乎不以占了他人位置為恥。
把人送進電梯,他才折回,夏舒安已經在辦公室等了。
沈博晏唇角微微揚起,但很快壓了下來,臉上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寵溺表情。
「今天怎麼過來了?」他隨意地看了眼桌上:
「給我送飯?」
「嗯,阿姨熬了湯,很好吃。」
夏舒安把湯拿出來,倒在小碗上,又拿出裝好的飯,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他用餐。
可能是湯真的很美味,也可能是一上午工作後餓了,沈博晏吃得乾乾淨淨的,末了還用水簡單沖洗了碗筷。
體內還殘留著湯的餘熱,沈博晏看著桌邊把碗裝回去的青年,他手指敲打著沙發邊。
「我下午還有點事,大概三點左右能下班。」
夏舒安回應:「嗯?」
沈博晏目光描繪著夏舒安的側臉,盯著他因角度關係顯得有些肉嘟嘟的嘴唇。他手指蜷縮了下:
「你在公司隨便逛一會,3點我們一起回去。」
「好啊。」夏舒安裝好了保溫桶,扭頭道:「正好我也有點困了,先休息一會。」
「好。」
夏舒安在小房間裡睡了半個多小時,快2點的時候醒了過來,沈博晏不在辦公室裡,他和助理打了聲招呼,慢慢地晃悠到下麵。
周六,公司裡加班的人不多,每個部門大概就一兩個人,顯得格外空曠。直到他走到某個樓層,明顯感覺聲音嘈雜了起來。
「還有兩組拍攝啊,拍完就結束了。」
「化妝師呢?」
「去洗手間了。」
「快快快,快叫回來……」
夏舒安還沒見過人拍宣傳視頻,比起上下閒逛,這個顯然更能打發時間。他隨著人流走進一個房間,看到了一個搭建起來的臨時攝影棚,還有好些人圍在攝像機前指揮,其中一個就是昨天見過的主管。
夏舒安掃了一圈,今天洛年的那個經紀人不在,隻有洛年一個人,正被兩個人包圍著,用一把小刷子不斷往他臉上掃著什麼,口中嘀嘀咕咕,像是在打趣。洛年很快被逗笑了,他今天的妝容很青春靚麗,眼睛閃閃發亮,像一個還沒走出校園的學生。
洛年起初沒注意到他,直到重新走上台子,才看到了夏舒安。他眼神猛地亮了亮,對著夏舒安露出一個乖巧可愛的笑容。
夏舒安眼神溫柔,朝他點了點頭。
拍攝開始後,他在旁邊看了一會。之前幾次見麵,洛年看起來都柔柔弱弱的,不是有點嫵媚就是看起來很容易被人欺負,但在鏡頭下卻格外有魅力,充斥著一股青春活力,能很快理解並完成攝影師的要求。
是個優秀的模特。
夏舒安看了一會,不怎麼感興趣了就走出了房間。他人正要走進電梯,忽然身後有人喊他:
「夏先生,夏先生!」
夏舒安回過頭:「洛年?」
洛年喘著氣站定在他麵前,看他停下後,他長長的籲了口氣,沉聲道:「夏先生,我可以和你聊一會麼?五分鍾,不,三分鍾就好了。」
雖然說洛年跟沈博晏有關係,但夏舒安本人對他沒有意見,可能是因為他看起來很乖,不像是傳說中那些專門挖別人牆角的妖艷賤貨。也可能是因為先來後到,他的怨氣隻對著沈博晏,不會無辜掃射他人。
「好啊,那我們去會議室吧。」
兩人走進一旁會議室,洛年順手關上門,緊接著他就對夏舒安鞠了一躬。
「夏先生,謝謝你。」
夏舒安微微一驚:「你……」
洛年直起身,眼神亮晶晶地說:「我聽林助理說了,是因為夏先生提議,所以沈總才會在『分手』後給我資源,也幫助我看了公司合同。這裡麵的條款,對我這樣的新人來說非常優待了,真的謝謝夏先生!」
按道理說,林助理是不應該告訴外人這件事的,但沈博晏兩個貼身助理,都深知沈博晏人格上的缺陷:不會說話。
因此他們格外會在人情往來上下功夫,沈博晏對他們也很寬容,這種程度的「告密」是不會有問題的。
夏舒安稍一思索就想通關節,他斟酌著說:「沈博晏雖然性格嚴厲,但對自己人向來慷慨,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但如果是他單方麵決定和你了斷,應該是會給你補償的。」
畢竟辭退員工都有經濟補償不是麼?
洛年卻笑了笑,帶著幾分神秘意味,又帶著幾分「我就知道」表情地說:
「不是哦,夏先生。」
「你弄錯我和沈總的關係了。」
……
「我和沈總是在一次聚會認識的。」
「那時候我剛進娛樂圈,公司逼我去討好圈子裡的有錢人,我這個人,看起來很柔弱很溫順,其實還是有脾氣的,我就是不肯去,然後公司就想把我雪藏。」
「我被迫無奈,隻能跟著其他人一起去了一個party,party上所有人都抱著摟著男人女人,不像是什麼上流社會的社交,更像是原始人□□。全場,隻有沈總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就端著一個杯子,一邊注視著其他人,一邊慢騰騰地喝著酒。」
「但凡有人上去,他一個眼神,就把人嚇走了。」
「我有種感覺,他一定是在場所有人中最有錢最有地位的那個人,所以他才能這麼自我。」
那個時候的洛年,依舊不敢靠近那個人。他懷著恐懼在這個聚會上戰戰兢兢地附和別人,他以為隻要聽話,隻要喝酒,隻要被別人摟摟抱抱一下就完了。
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當身體開始燥熱,眼前世界眩暈的時候,他才察覺不對。
他被兩個人攙扶著上了樓,聽他們用戲言說自己搭上了「貴人」,是「有福氣」。恐懼從他的骨髓裡滲出,他以為自己已經絕望,直到他看到那個人從另一座電梯出來。
洛年始終記得,那個時候他是懷著怎樣孤注一擲的心情,不顧一切地跑向沈博晏。
「先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我會聽話的,除了在床上,我什麼都會聽你話的。」
「我可以給你當玩伴,你想要人陪的時候我都會在的,求求你,救我……」
——
「後來的事情就很簡單啦,沈總把我帶走了,對外宣稱是他包了我,這下公司也就不敢動我了。有些場合沈總需要人陪的時候,我就過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算上下級關係,同時這個關係是我自己求來的,所以沈總對我是沒有責任的,當初也說好的,主動權在他,他想什麼時候結束就什麼時候結束。」
「所以你知道吧……」洛年笑了一下,眉眼彎彎地說:
「齊助理拿著兩份合同過來的時候我好驚訝,就好像我真的是被他包養的那樣。」
「我掙大發了呢!」男生一臉炫耀地說。
男生的語氣很可愛,夏舒安忍不住笑了下。
「那挺好的,白掙了一個億呢。」
「對啊!」
他之前臉上被精致妝容掩蓋還不顯,現在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有幾分未脫的稚氣,讓夏舒安想到了從前的學妹,想到了現在正在學習當強者的季佳音。他們都是美麗又不能保護自己的生物。
這些美艷無辜的生物總是會落得悲慘的下場,如同雨中的蝴蝶,籠中的雀鳥,這仿佛就是一個定律,除非有人用更加蠻橫不講理的暴力打破這個絲毫沒有道理的法則。
就像從前的夏舒安,就像過去的沈博晏。
「我想,也許夏先生還不知道這件事。你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我想,不管你在不在意這件事,至少我要說清楚,讓你不要有誤會。」
他看著夏舒安,說:
「不要心裡不開心。」
他在藝術館第一次見到夏舒安時,就覺得這個青年很美麗,那種美麗被包裹在清冷疏離的氣質中,就像是被包裹在蚌裡還未被開采的珍珠,分外讓人有窺探欲。
那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有被沈博晏喊出去了,雖然是「包養」關係,但沈博晏其實很少找他,偶爾去一些娛樂會所應酬,才會叫上他。那是他第一次和沈博晏去藝術館這樣充滿格調的地方。
在那一刻,他的的確確感覺到了不尋常,隻是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並未有多餘想法,直到昨天,他再一次在沈博晏身邊見到夏舒安,才明白,那時候沈博晏是為了什麼才把他叫了過去。
「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想你不開心。」他說道。
夏舒安心底微微觸動,他斂下眼底光芒,低聲道:「謝謝你。」
「好了,我得回去了,夏先生,我們下次見!」
洛年向他揮了揮手,匆匆忙忙地往會議室外麵跑。
「啊,等等——」
夏舒安忽地叫住洛年。
「嗯?」
青年手指豎起在唇間,做了個「噓」的動作。
「你今天跟我說了這件事,別告訴沈博晏。」
洛年臉上流露出疑惑表情,但他很快笑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誰都不會告訴的!」
他說完,就像是一陣春天的燕子般,飛快地消失在走廊上。夏舒安唇瓣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慢悠悠往樓上逛回去了。
在沈博晏救下季佳音,又幫助她構思了一整套對付顧家的方案時,他隻是覺得沈博晏還不是「無藥可救」,他或許不是個好人,但至少不是個壞人。
但在聽了洛年的話後,他又稍稍改變了一點想法:也許,沈博晏也不算一個不好的人。他有著自己的善惡標準,或許,很多人會覺得他隻是肆意妄為,並未把他和「善」聯係在一起。
但誰又能說,他的做法就不是出於「善」呢?
所以,他可以出於好心救季佳音,好心幫季家,好心把洛年從深淵撈出來,卻對著他這麼一個無辜的人強取豪奪,恩威並施?
媽的,拳頭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