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夢境還有其他共通點嗎?
盛開臉轉向樓下的方向,聽見嚴思朝捏著嗓子說著:
“老大,這屍體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臭?”
空蕩的室內一陣窸窣,好像是屍體被挪動的聲響。
偷襲盛開的那把斧子還在,應該跟殺死安德魯的凶器是同一種。
地板上的裂痕清晰可見,斧頭倒在了一邊,外形很輕巧,目測不超過一米,中間手柄的兩邊各有一刃。
聞人逍認出,這種屬於中世紀的投擲斧,以輕便短小聞名,使用者單手就可破甲,不需要多大的力氣。
他又把視線落在了“聶錚”的屍體上。
真正的聶錚失蹤,而夢裡頂著“聶錚”面孔的安德魯卻慘死在這裡。
這種大面積的創傷,血自然流了很多,但大多都是覆在屍體身上,即便地面上蹭到了一些,血液也早已乾涸。
聞人逍心中一動。
“不是剛死的。”
聞人逍說,“這具屍體是被人扔到這裡的。”
既然這個屍體的死亡時間有異,那麽聶錚等同於安德魯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要知道他們剛從天鵝湖莊園過來,聶錚可是一直都跟在身邊的。
都說做夢沒有邏輯可言,可是即便是沒有邏輯,夢境裡發生的事情也肯定會建立在某個客觀存在的邏輯基點之上。
譬如夢裡的場景,或者見到的人,一定是夢境主人曾經目睹過的,不存在憑空硬造出來的可能性。
那麽,他們所處夢境的邏輯基點又是什麽?
心有靈犀似的,聞人逍抬頭看向二樓欄杆處的盛開,發現青年空洞的視線恰好對著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冷著的臉色也稍微回暖。
他看見青年盛開的手指飛快地在欄杆上敲擊著,然後驀然叫了聲:
“嚴思朝。”
嚴思朝頭也沒回:
“幹嘛?”
他正低著頭檢查屍體,雖說這玩意兒仍然散發著不容忽視的惡臭,這人卻連頭也不抬,隻隨口應了一聲。
可盛開心中也只是略微冒出了一個疑問,他和嚴思朝認識不到一天,現在問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冒犯。
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下。
他的猶疑全落在了聞人逍的眼中。
男人上前幾步,狀作無意地將裙角綁了起來,隨意問道:
“思朝,你這個愛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嚴思朝一僵。
他將聞人逍的神情端詳了片刻,沒見著什麽鬱色,便試探性地答道:
“從小就是了。”
在這個鬼魅叢生的城堡裡,手頭的任務還毫無頭緒,聞人逍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老大要來秋後算帳,清算被迫女裝的仇了?
嚴思朝一面心虛地直起腰,一面瞥了眼一臉若有所思的盛開,直到他聽見聞人逍問道:
“你身邊的人,有發表過意見嗎?”
嚴思朝才恍然。
難怪他們拐彎抹角,東一句西一聲,原來是在問這個。
他突然笑了起來,眉宇間的輕佻因這個格外真實的笑容消去了大半,整個面孔顯得有些孩子氣。
與其同時,嚴思朝覺得胸中有一股騰升的熱意,蒸得他四肢泛暖,眼角濕潤。
為這難得的善意。
“倒也沒出太大的問題。”
嚴思朝吸了口氣,無謂地聳了聳肩,“只不過我有一次穿女裝被爸媽發現了,他們差點把我腿打斷。
自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經常無緣無故地被揍,我爸,拿著一根鐵棒,咬牙切齒的,非要把我打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不是個男人。
他只是覺得小裙子好看,蕾絲好看,絲襪好看,流蘇好看,有錯嗎?
但即便是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大行其道的行為也是不被允許的。
人們總是喜歡將自己無法輕易接受的事物排斥在外,好像這樣,他們就能從多數人的讚同中得到一點慰藉,好心安理得地做他的正常人。
然後這個所謂的正常人,將他唯一的兒子打死了。
嚴思朝垂下眼,大概是真的覺得無所謂,一邊將裙角的褶皺抹平,一邊說道:
“我做這個夢,大概還是從內心裡覺得自己是個變態吧。”
“大概吧。”
盛開背過身去,長長的歎了口氣,“要是按照不同人的想法來看,這世上每個人都是與世界格格不入的變態。”
他閉上眼,將手覆蓋在眼睛上,喃喃道:
“難道天幕編造的夢境是從每個人的弱點著手的?”
也說不通。
嚴思朝雖然身材瘦小,口頭上對此事也表現得不鹹不淡,其實內心並不弱。
從他的態度來看,這件事也許會讓他的某些觀點改變,但還不足以成為他的弱點。
既然不是弱點,那麽換一個角度,會不會是夢境主人最耿耿於懷的一件事?
樓下的屍體分明就是死於血鷹的安德魯,那牛皮紙上的背叛,到底是屬於安德魯,還是……
聶崢?
這一點,會是聶崢與嚴思朝夢境的共通點嗎?
盛開覺得有點頭痛。
城堡裡的場景故事,應該就是安德魯背叛了某個人或者群體,然後被施以血鷹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