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很多種會遇到的情況,卻沒想到是最艱難的一種。
莊寒和聞人逍不知道去了哪裡,也許被困在了塔樓,又或許只是在鎮子裡。
火焰吞噬的速度很快,一個正常人類,在火勢的中心待上十分鍾恐怕就是極限。
盛開微微喘了口氣,吸入過多的一氧化碳開始令他神志不清。
耳邊是烈火焚燒的聲音,盛開闔著眼,聽著自己急促的心跳聲,莫名又想起了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作為夢境的主人公,盛開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感受到手中端著著沉甸甸的東西,看形狀好像是槍,又好像不是。
夢裡的他笑得很肆意,他從來沒有聽過自己這樣笑,這樣張狂無畏的笑聲不禁讓身處火場的盛開跟著彎了嘴角。
他聽見自己不知道對誰說:
“我們比一場,你輸了就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身邊的人模模糊糊地應了聲什麽,但盛開沒聽清,隻識別到了那人語調裡的愉悅。
接著,一個人影似乎覆了上來,握住了盛開的手腕。
來人的手很涼,激得後者腦中一個激靈,閉上的眼驀然睜開。
不是夢境。
聞人逍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用身體將盛開與火焰隔開。
他聽見聞人逍背後被燒得嗶剝直響,不一會,就有焦糊的氣味傳來。
盛開掙扎了兩下,發現掙不開,索性貼了上去,喃喃道:
“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兩次。”
聞人逍沒有反駁。
他靜靜地將盛開以情人的姿態擁在懷裡,冷靜得並非像在火場上,更像是在自己家。
聞人逍說:
“還有三分鍾。”
盛輕輕歎了口氣:
“你認識我嗎?”
聞人逍依舊沉默。
盛開也沒覺得這個男人會回答這個問題,於是自顧自說道:
“我覺得我應該是認識你的,可是我不記得了。”
聞人逍終於開口:
“你記錯了。”
盛開笑了下,但陡然吸入鼻腔的煙讓他發出一長串的咳嗽,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找答案。”
不知是被火燒得太疼了,還是盛開那句話起了作用,聞人逍抱著盛開的手猛然收緊,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當——”鍾聲響了。
塵灰四散,火光遠離,空氣裡難忍的熱度也在漸漸褪去。
視線被白光籠罩,白光中心有一個黑點,在盛開的眼前逐漸放大。
當第八聲鍾聲落下,他們又來到了宴會廳。
一樣的滿牆畫,一樣的紅色帷幕,一樣的宴會長桌,唯獨少了幾個人。
少的那幾個人,在窗邊掛著的那副《最後的晚餐》裡。
沈修瞳孔放大,胸口破了個大洞,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陳慧在他旁邊,也渾身是血。
沒有莊寒。
盛開沉默地看著對桌的瑞琪,以及桌子對角的聞人逍。
被火焰焚燒幾分鍾,聞人逍的衣服破破爛爛,露出了大半塊肩膀。
被困火場的後遺症還沒有完全消除,盛開覺得自己的喉嚨像被煙熏了一道,呼出的氣體都帶著塵。
這種情況下,天幕也沒打算給盛開他們討論和休息的時間,等他們坐定,就徑直說:
“請指定畫家,倒計時一分鍾。”
饒是盛開,也忍不住罵了天幕一聲不是東西。
倒計時跟催魂似的,在盛開耳邊滴滴作響。
他桌前仍然擺放著一張耶穌卡,正面朝上,盛開一垂眼就能看見耶穌泛著光的十字架。
畫家有兩個,但是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
瑞琪嘴邊一直掛著淡淡的弧度,在看到盛開舉起卡片將要扔進長桌中央那團藍光時達到最高。
然後,僵在嘴角。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截住了盛開的手腕。
聞人逍離開座位,站了起來。
他一手製住盛開的動作,另一隻手趁機抽走了卡片,然後在盛開驚詫的眼神中,將卡片撕了個粉碎。
瑞琪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像被點了穴道一樣,渾身上下只有眼睛能轉。
盛開亦然。
他視線落在聞人逍身上,還帶著一絲未盡的茫然。
瑞琪憤怒地叫道:
“你騙我!”
“我騙你。”
聞人逍緩緩直起身,眼中再沒了絲毫溫度,他慢吞吞地走到長桌中間的筆記本面前,將它拿了起來,“那又怎樣?”
“你不能毀了這本筆記本!”
瑞琪惡狠狠地說,“你還沒有拿到潘多拉魔盒,你不會毀了這裡的。”
聞人逍溫柔地笑了笑:
“誰說我沒有拿到?”
說完,他似乎再沒了和瑞琪糾纏下去的耐心,反手就將那本筆記本扔進了本應該投放卡片的藍色光幕中。
只聽得宴會廳轟隆一聲,四面牆上的畫紛紛在震動中掉了下來。
瑞琪在絕望地尖叫,帷幕無風揚起,獵獵飛揚。
而聞人逍在這嘈雜的聲響中,回身望進了盛開的眼中。
他似是歎了口氣,緩緩蹲下【身,在盛開的臉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他說:
“猶大跟祭司長約好,他親吻的那個人就是耶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