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怎麽了?”
那人喘著粗氣,臉上泛著恐懼的青白色:
“火……
火!
只有瑞澤知道我們怕火!”
瑞澤,是瑞琪哥哥的名字?
四周都是被這場火焰驚嚇地四處逃竄的人,瑞琪不在在其中,甚至連莊寒和聞人逍都不見了蹤影。
在藍色房間裡的時候,瑞琪應該是觸發了什麽條件,將讓他們三人送到了1890年那場大火發生的時間段。
如果沒猜錯,那座聳立的塔樓,也許就是瑞澤想要開辦畫展的地方。
此時此刻,那座塔樓已經被大火包圍,盛開被人潮衝撞得站立不穩,他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打算逆著人流,走近那座塔樓看看。
旁邊的人看到盛開不僅不慌亂,反而朝著火焰中心行進,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有人說:
“你瘋了嗎!
就算現在去塔樓,也找不到瑞澤!”
盛開充耳不聞,仗著身高優勢在人群裡穩健地穿梭。
“瑞澤不在塔樓,在他自己家!
我們現在過去殺了他,還有一條活路!”
盛開的腳步一頓。
他微微側過身,在一片火焰灼燒的暗光中看見了說話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其貌不揚的青年,嘴角有一顆痣。
盛開從記憶裡搜索片刻,終於和一個面孔對上了號。
白色房間裡,微風陣陣的高台上,手舉蘋果的那個男人。
也是他,殺了沈修,還差點把盛開的心臟也掏了出來。
盛開隱約想起蘋果的含義。
在《聖經》中,蘋果是智慧之果,同時也是伊甸園裡被亞當夏娃偷食的禁忌之果。
它代表著人類犯下的原罪,是各種罪惡而滋生的根。
也許這個青年代表的,就是奧維爾小鎮鎮民的原罪。
盛開說:
“瑞澤不是應該在展廳裡嗎?
為什麽會在家裡?”
男人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我怎麽知道,但是有人告訴我他在家,我們只需要趁他沒有防備,將繩子套上去。”
說著,男人做了一個勒緊的動作,而後放低聲音,嘗試誘惑著盛開:
“我們就自由了。”
盛開皺著眉,似乎仍然不願意接受這個提議:
“可是畢竟是瑞澤創造了我們……”
“創造?”
盛開的話不僅激怒了男人,更是激怒了身邊奔逃的人群,他們紛紛停下腳步,朝盛開逼近,“我們只是他筆下一副毫無生命的作品,你看他受夠我們了,就可以隨意用一場大火把我們殺死,就跟一袋垃圾似的。”
“只有殺了他,我們才有自由。”
眾人轟散開來。
盛開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塔樓的火勢很大,而且照這個樣子,恐怕裡面早就燒得只剩一個骨架了,就算有人在裡面,大概率也成了灰。
這群鎮民怒氣衝衝,像是受到真理的照拂似的,湧向了瑞澤的家。
他們踹倒門口的籬笆,搗毀了庭院裡開得豔極的鳶尾花,然後砸開了瑞澤小屋的大門。
屋內窗戶打開,淺藍的窗簾被風吹起,窗簾下,青年安安靜靜伏在一張躺椅上,就像睡著了一樣。
人群中為首的男人遲疑了一瞬,大著膽子走過去,卻發現青年早就死去多時了。
正在這時,一聲淒厲的哭聲從門口傳來。
瑞琪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站在院子門口,惡狠狠地盯著這些鎮民。
“你們殺了我哥哥。”
為首的男人臉色一變,他雖然的確是想殺了瑞澤,但是沒有做成的事也絕不可能認下,當即反駁道:
“我們剛進來就看到他死了。”
盛開站在人群後面,看見瑞琪的嘴角詭異地抽搐了一下。
“我早就跟哥哥說過,你們這群人貪心不足,他就是不聽。”
少女臉頰粉潤,笑起來頰邊竟有兩個酒窩。
可她陰森森地望著人群,像是一條詭計得逞的毒蛇,“那我隻好就幫哥哥一把了。”
話音剛落,盛開便覺得周圍的火勢更大了,本來只是圍繞著小鎮的火圈霎時間就縮小了范圍,將小屋團團圍住。
瑞琪向人群中看了一眼,盛開知道她在看自己。
瑞琪遠遠地說:
“你輸了。”
瑞澤死了,鎮民卻並沒有獲得他們所謂的自由。
這個鎮子上的一切生命,似乎都是因一個叫做瑞澤的畫家而存在。
就像創世紀創造人類後的耶和華,面對人類犯下的罪孽,失望透頂,只能借由一場洪水,傾覆一切。
盛開看見這些人被火舌卷入,身上的皮膚和衣物卻完好無損,只是渾身上下像是褪色一般,由鮮明的顏色逐漸變成了黯淡的青灰,就像那些鎖在玻璃櫃中的人。
一種顏色是一個孩童誕生時的啼哭,那麽當他們死亡的時候,就要將這些顏色歸還了。
他們自由了嗎?
盛開被火焰逼到牆角,濃煙嗆得他睜不開眼。
但他還是奮力地貼伏在地面上,從懷中掏出懷表看了一眼。
下午七點四十四分。
在打算拆穿瑞琪的時候,盛開就已經準備好和她正面硬剛,所以掐好了去到宴會廳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