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四圈的纏繞,手鏈仍有富余。
它松垮的垂在人類細瘦的手腕上,將他的皮膚襯托的尤其蒼白,別有一番頹敗之美。
還沒等陸雲挽反應過來,楚玄舟慢慢托起他的手,再一次虔誠地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雲挽,之後有這條手鏈,就不用再戴它了。”楚玄舟的語氣認真極了。
說完這一句話,人魚忽然屏住呼吸,將自己想了很久很久的事做了出來——
和陸雲挽的所有正裝一樣,此時他身上穿著的這件禮服同樣配了一雙手套。
在為人類戴上長鏈後,楚玄舟的手指先是一頓,接著就在陸雲挽驚詫注意下,頓也不頓一下的將他的手套脫了下來。
“等等!”
陸雲挽瞪大了眼睛,然而這一次楚玄舟沒有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
話還沒有說完,超纖維質地的黑色手套便脫離了他的皮膚,蒼白纖長的手指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
陸雲挽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無論是在磨蹭中微微泛紅的皮膚,還是青紫色的血管,每一處都在訴說著脆弱和無助。
或許是習慣了在穿正裝時戴著手套。
在突然被楚玄舟扒去遮擋的這一瞬,陸雲挽的心中竟然產生了赤裸裸站在人前的無助感。
這一瞬間,陸雲挽的心臟瘋狂躍動。
他知道,星網上一直在猜測攝政王為什麽常常佩戴手套出現在人前。
而和眾人想的什麽「美觀」還有「便於防禦」都不一樣。
……陸雲挽一開始戴手套,只是為了什麽遮擋自己手腕上的傷疤。
微涼的空氣輕輕地纏繞在陸雲挽的手腕上,他下意識想要將手收回去,而看出他打算的楚玄舟則微微用力,將陸雲挽的手腕握緊。
他看著陸雲挽的眼睛說:“用這串手鏈,它也可以遮住你的傷疤。”
楚玄舟的表情認真極了。
可是被他抱在懷中的陸雲挽,卻沒有任何反應。
——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衣帽間裡安靜極了。
楚玄舟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又堅定,實際上在陸雲挽沉默的這幾秒,他的心情無比忐忑。
過了半分多鍾,敵不過沉默的人魚終於低頭,他再次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陸雲挽的額頭,然後用略帶鼻音的語調說:“你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話音一落,就作勢要將自己剛剛送出的禮物取回。
這個時候,始終保持著沉默的陸雲挽終於有了反應。
他微微用力,將手收了回來。
陸雲挽搖了搖頭,末了忽然笑了一下看向楚玄舟:“不用,陛下。”
“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窗外的光亮透過巨大的穿衣鏡落在了陸雲挽的眸底,一直黑沉如深淵的眼睛也罕見的明亮了一瞬。
陸雲挽剛才並不是故意保持沉默,更不是在因為楚玄舟的行為生氣……
就在手套被楚玄舟脫下的那一瞬,陸雲挽的心中竟然再一次出現了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自從家人去世起,陸雲挽便一直戴著它。
一開始只是為了藏住手腕上刺眼的傷疤,但是時間久了,密不透風的黑色布料,似乎也將陸雲挽的心臟包裹,讓他喘不過氣起來。
就像是不小心和傷口長在了一起的紗布一樣。
陸雲挽習慣了它的存在,甚至於一度忘記了它的存在。
楚玄舟的紫眸被陸雲挽剛才那句話點燃,他看著對方,眼底寫滿了期待與驚喜。
陸雲挽沒有說話,他用行動回應了人魚。
人類將目光朝楚玄舟落去,鴉羽一般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就在下一瞬,陸雲挽艱難地抬起另外一隻手,同時輕輕地張開嘴將另一隻手套也咬了下來,看也沒看一眼就將它丟在了鋪著厚重地板的地上。
厚重的羊毛材質吞噬了一切。
手套落地的那一瞬間,一丁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
現在距離帝國行政例會開始還有兩天時間。
盡管《重刑同一案》還沒有被再一次提上議程,但是帝國立法院卻已經開始為這項法案加班加點的忙碌了起來。
經過一番折騰後,陸雲挽終於離開了那座浮島,在行政例會開始前來到了立法院,參加有關《重刑同一案》的最後一輪討論。
附加條件是楚玄舟也要和他一起去。
首都星另一邊,和帝國大部分主要行政機構一樣,立法院同樣建在海底。
印著皇家圖騰的暗藍色懸浮器一點點向下落,沒過多久便到達了立法院的門口。
畢竟不是來參加行政例會的,陸雲挽今天並沒有穿楚玄舟為自己準備的禮服。
但是他怎麽說也不再是攝政王了,去立法院的時候,陸雲挽最終還是聽取楚玄舟的建議,換上了一件他推薦的普通休閑款襯衫。
……
現在正是該半球的深夜,但是為了《重刑同一案》,立法院眾人還在加班,甚至就連大廳裡都擠滿了工作人員。
陸雲挽來這裡之前沒有提前給任何人通知,因此直到他和楚玄舟走進大廳,這才有人呆立在原地,下意識叫出他的名字:“攝……政王,啊。不,陸先生?”
“陛下?!”
語畢,連軸轉了幾天的工作人員終於清醒過來,他立刻扔掉手中的東西,朝著楚玄舟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