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沾了膠水,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那人影一點點俯下身,指尖朝他碰來。
惡寒的冷意流便全身,眼尾的小痣隱隱快被一片陰影覆蓋。
電光火石間,一聲怒喝響起。
“你誰啊?”
陰影徹底僵住。
慌亂間收回定在半空中的手。
新鮮空氣吸入鼻腔,心跳的快要爆炸。
葉玨聽見了隔壁床男生的聲音,男生名叫胡子豪,人高馬大,同樣來自於小山村,很是照顧他。
“……我是新來的宿管。”
他終於聽見了人影的聲音,如他感受的那樣,尾音拉長,粘稠嘶啞。
“宿管?”另一道略顯銳利的男聲響起,是陳奇瑞:“我怎麽沒見過?”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陳奇瑞不依不撓:“那你站葉玨床前幹嘛?”
新宿管一動不動,緩慢的說:“我在查人數,他怎麽叫也叫不醒……”
“怎麽叫都叫不醒?”陳奇瑞無語道:“大晚上的你叫醒他幹嘛?”
“我們人都是齊的,你快查吧,一動不動的在那站著,嚇誰呢?”
床邊的男人向前移動。
那股令他頭皮發麻的注視終於遠去。
葉玨手指顫了顫,掀開一點眼皮。
困倦的思緒徹底抵抗不住,他又睡了過去。
這幾天為了彌補成績上的不足,他每天五點多就起床,晚上偶爾也會蒙在被子裡做題,又因為神經緊繃,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
困意來勢洶洶,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五點二十。
胡子豪正在穿衣服。
天色黑沉,雨聲喧雜。
瓢潑大雨充斥於天地,重重的拍打在窗戶上,伴隨而來的,是呼嘯肆虐的狂風。
“你醒了?”
用極小的氣音同他打了個招呼。
胡子豪說:“我去刷牙。”
對他點點頭,葉玨疲倦的閉了閉眼,同樣開始穿衣服。
這場雨實在太大。
比之前幾天淅淅瀝瀝的小雨,猶如小巫見大巫。
天地被籠罩在一團黑暗中。
六點多的天,依舊灰蒙蒙的,不見一絲光亮。
洶湧的風吹得葉玨渾身冰涼。
他站在大廳角落,蹙眉盯著宿管。
還是熟悉的阿姨,阿姨慈祥的對學生們打招呼,“早上好,早上好。”
“阿姨,咱們這是不是來新宿管了?”
穿著紅色短襖的女人奇怪道:“新宿管?沒有哦,我乾的好好地,可不知道什麽新宿管。”
陳奇瑞一驚:“可昨晚有個男人來我們宿舍查寢……”
“什麽?!”女人比他還慌,“你們哪個宿舍的,不會是小偷吧?有丟東西嗎?”
“我們是203的。”
和她報備了基本情況,陳奇瑞一臉晦氣:“我就說那男的鬼鬼祟祟的,果然是小偷!”
胡子豪安慰他兩句,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雨中。
大廳角落,葉玨面色蒼白。
身邊來來往往的同學們有說有笑,即使天氣不好,但大家依舊懷著如往常無異的心情趕去教室。
他緩緩呼出一口長氣。
時光回溯,數年前小山村的經歷再次讓他肯定了一件事。
……他被盯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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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藤一高每半個月放一次假。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隻用上三節課。
直到進班,葉玨才聽說了一件大消息。
“抓到了!”周婷喜出望外:“那個拐賣婦女的人販子終於抓到了!”
薛玲玲一愣:“抓到了?”
“我舅舅是警察署的,”壓低了聲音,周婷左右看看,像說秘密一般告訴他們:“他們已經確定了嫌犯的身份,今晚就要展開抓捕行動。”
“那個嫌犯好像是住在銀河小區的住戶,葉玨,我記得你們家在成安小區,你今晚千萬別隨便外出。”
葉玨一愣,遲疑地點點頭:“……銀河小區?”
“對,”周婷說,“嫌犯利用地理位置的便利,先躲在屋子裡,通過窗戶觀察經過巷子的女工,找到機會就下手。那片沒有監控,誰都發現不了。”
收拾書包的動作越發的慢。
葉玨蹙緊眉頭:“……好。”
如果嫌犯住在銀河小區,那麽那股一直凝聚在身上、卻又無處可循的惡心視線便有了合理解釋。
難怪他明明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卻找不到蹤跡。
可嫌犯為什麽會盯上他?
就像數年前的劉旭那樣……他們為什麽總是會盯上他。
莫名想到昨晚那陣令他惡心的視線。
葉玨胃裡頓時翻滾起來,眼尾的小痣並沒有被觸摸到,卻讓他一陣惡寒。
找薛玲玲借了鏡子,他看著鏡子裡面無表情的自己,厭煩的情緒愈盛。
重重搓了搓那點昭示著不祥的淚痣,他壓下心中的反感,把鏡子還給薛玲玲。
淚痣隨著眼周升高的溫度,顏色鮮豔。
仿佛被染成了穠麗的紅色,點綴於細長瀲灩的瑞鳳眼眼尾,漂亮的令人心驚。
薛玲玲靜了幾秒。
從他手中接過鏡子,乾咳一聲。
下午第二節 課下課,廣播臨時通知今天提前放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