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是草稿紙,葉玨連忙撿起卷子,尷尬的笑笑:“謝謝。”
看出他不想多說,薛玲玲也沒問,只是指著一道題問他:“這道文言文翻譯我感覺我沒做錯。”
葉玨接過她的卷子,“嗯,我看看……”
後排角落,談宋忍不住“嘖”一聲。
看著身旁沉默不語的裴珩,他幸災樂禍道:“新同學很受歡迎嘛。”
天空黑沉,烏雲翻滾。
這場秋雨過後,即將步入深秋。
裴珩沒搭理他,隻翻看著手機。
不知看到了什麽,他眸色越沉,仿佛結了一層冰。
不是他一向寶貝的不行的小靈通,而是裴父給他買的新手機。
談宋掃了眼,便不感興趣的收回視線:“跟你想的一樣,新同學住的是老式宿舍樓。”
動作一頓,裴珩道:“那邊呢?”
“何偉已經主動申請轉學了,”談宋回答:“何子然這個學期也來不了學校,那群跟他們混的傻逼現在都縮著腦袋做人,放心吧,宿舍裡頭沒問題。”
在此之前,何偉、何子然最愛欺負的便是老宿舍裡的學生。
這些學生無一例外不是外來務工子女,家境說不上富有,受了欺負也只能默默忍受。
葉玨若是正常入住,恐怕早就被兩人盯上了。
如今這兩個混蛋玩意一個轉學、一個休學,不僅住宿的同學們松了口氣,就連那些和他們一個班的同學們也安心不少。
“不過你那個二哥,真是……”談宋眼中滿是鄙夷:“秋後的螞蚱。”
裴家情況特殊,裴父原姓紀,後來入贅裴家,改了姓。
裴珩回歸裴家後,兩個哥哥視他為眼中釘,裴父裴母沉浸愛河,對兒子的處境一概不知。
前段日子,裴家老二從裴珩房裡扒出了裴珩的手機。
那是部破破爛爛的小靈通,他不信邪,翻看許久,卻什麽消息都沒找到,轉頭還撞上了放學回來的裴珩。
當天晚上,裴家老二被裴珩打進了醫院。
裴珩因此被關半個月的禁閉。
談宋知道的很清楚,那部小靈通裡確實什麽消息都沒有。
很久很久以前,那時他和裴珩還不是朋友。
有天放學,他邀請裴珩去自己家玩,總是寡言沉默的男生第一次抬頭看他,兜裡揣著一部小靈通,靜靜地點下了頭。
那天傍晚,他和許煜在打遊戲。
裴珩則坐在書桌後,將小靈通裡的短信全部抄寫到一個筆記本上。
臥室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身側,他面色蒼白,垂斂的眸中一片黑沉,格外沉默地將信息從頭到尾再看一遍,每看一條,便緩慢的刪除一條。
從1998年的那個冬天,到這個深秋。
那些來自偏遠山村的消息,每一條都有被珍惜對待。
無法回信的每一天,談宋都能看見他認真的翻看那個筆記本。
密密麻麻的字跡中,偶有墨水暈開,那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這樣的日子持續的太久。
久到就連他和許煜都認識了那個隻存在於筆記本裡的男生。
姓葉。
名字叫什麽不清楚。
裴珩捂得太緊。
直到半個月前,裴家老二故技重施,再一次試圖查探裴珩的手機。
裴珩終於發了狠。
談宋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裴珩開始清算這些人了。
這次不是近乎消沉似得漠視,而是真真正正的清算,仿佛被觸了逆鱗的凶獸。
裴家老二如今所做的一切反抗,不過是垂死掙扎。
想到這,談宋看著裴珩緊蹙的眉心,不解道:“人都被你清理完了,你還擔心什麽呢?”
緩緩合上手機,裴珩說:“沒清理完。”
談宋:“嗯?”
角落大片大片傾灑而下的陰影中,裴珩語氣生冷,捏著手機的指骨用力到泛白,眼眸深處,是濃鬱翻滾的戾氣。
“還差一個。”
*
歷時一個星期,葉玨逐漸習慣了住宿環境。
晚自習放學後,他先去水房洗漱,等他收拾完自己,嬉鬧不已的室友們才爭先恐後的去搶佔水池。
今天晚自習上的數學課,最後一節課老師嗓子啞了,把試卷發下去讓同學們自己寫。
不會的題太多,他沒敢問裴珩,小心翼翼的裝作和他不認識。
倒是談宋很熱情,把裴珩的卷子塞到他手裡,還說了些不知所雲的話。
“嗐,客氣啥,都是你的。”
他瞥了眼裴珩。
角落裡的男生神色漫不經心,不知道在回誰的話,語調輕淡:“嗯。”
很沒出息的紅了耳廓。
他乾咳一聲便開始琢磨數學題,複雜的公式和大量的計算混合於一處,他做的心累,隻想趕快躺上床睡一覺。
室內聲音漸弱。
近三十個人的大宿舍沒了人。
葉玨睡在下鋪,迷迷糊糊中,感覺渾身難受。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目的性極強,緩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他床邊。
明明蓋著被子,屋內門窗也緊閉。
葉玨卻覺得冷,像暴露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被一道粘稠的、興奮地目光自上而下的巡視。
……好惡心。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