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冷清的偏房裡,葉玨坐在紀珩床上,垂頭喪氣的:“……小劉老師也要來。”
紀珩動作一頓,“劉旭?”
“啊?”這才想起來劉旭是小劉老師的名字,葉玨點頭:“對,後天就要來。”
不緊不慢的鋪著床,紀珩眼睫微垂。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後,他面色漸緩,像是徹底做下了一個決定,說道:“我知道了。”
葉玨不明所以,卻沒有追問。
他對紀珩有著無條件的信任,見紀珩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的繼續做自己的事,他浮躁的心緒也隨之平靜下來。
被趕回偏房睡覺時,葉玨一頓,腦海裡閃過在堂屋裡看到的黑盒子。
……堂屋裡怎麽突然多了那麽多沒見過的東西。
陷入沉睡前,他還在想。
難道是紀爺爺買的?
……
……
一周時間一晃而過。
很快便到了周五。
如老師們預料的那樣,山裡天氣多變,省城僅是下著小雪,而背靠大盤山的山村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
漫天紛飛的雪花蓋住了光禿的土坡,小路上化開的泥坑重新被白雪覆蓋,一腳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
渾濁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光線透過翻滾漂浮的雲層灑落,細微的看不太清。
寒風刮過耳廓,一陣刺痛。
葉玨戴著圍巾和兜帽,愚吸畽堆。穿著厚實的棉花襖,跟同樣裝備的楊老師走在前面。
身後幾步之遙,尚不知道風雪威力的劉旭仍穿著一身妥帖合體的大衣,發梢已經凍得結了冰,走起路來微微顫抖。
“小劉,”楊老師看著他便冷,忍不住問:“你怎麽樣啊?”
“我還好,”動動發麻的五指,劉旭的目光落在葉玨身上,看見他圍的花色圍巾後,忍不住移開視線,難受的蹙眉:“快到了嗎?”
“嗯,”葉玨點頭,穿的太厚使他看起來格外臃腫,“馬上就到了。”
村子裡有剛做完晚飯的婦女,看見楊老師後一愣,立刻笑道:“楊老師,這是幹什麽去?吃晚飯了沒,沒吃的話來俺家,家裡今天包的包子!”
楊老師在村子裡口碑僅次於劉老師。
兩位老師半生都堅守在崗位上,認真負責,兢兢業業。
山裡不少考上高中的孩子都是他們教出來的。
愛屋及烏,大家連帶著對沒有任何教師經驗的劉旭也很關照,想也沒想便同意讓他代課。
擺擺手,風雪太大,吹得人看不清前路。
楊老師喊道:“不用了,我去葉玨家看看,看完就走。”
“哦,”婦人明白過來,“又去家訪了?那你們快去快回,我看這雪要下大了。”
“好!”
喊了兩嗓子,楊老師擔心葉玨小身板扛不住凍,俯身拍掉他身上的雪花,半扶著他的肩膀道:“來,走老師後面。身上冷不冷啊?”
葉玨連忙搖頭:“老師,我不冷。”
“冷就跟老師說。”
“好!”
身後,看著兩人親昵互動的劉旭眼神冷了冷,再看看葉玨乖巧聽話的模樣,越發惱火。
終於,穿過厚厚的雪層,三人抵達了寒酸的葉家。
葉家從外表看上去條件確實很差,可實際上葉奶奶是個講究人,家裡的柴火、吃食,一切都堆得整整齊齊。
葉玨上前開鎖。
劉旭不留痕跡的跟進,目光穿過大門的縫隙朝裡看,透過黑沉的環境,似要看清葉玨家的情況。
他離葉玨太近。
敏銳的感覺到令人厭煩的氣息,葉玨立刻朝旁邊挪了幾步,沒有掩飾自己對劉旭的反感和警惕。
只是平時對此一笑而過的劉旭今天不知怎麽,俯身看著他,眸光陰晦,語氣明明很溫柔,卻聽的人頭皮發麻。
“葉玨,這麽怕老師呢?”
葉玨吞口口水,花花綠綠的大圍巾蓋住了他半張臉,他手指凍得通紅,悶悶的答:“你想多了。”
“哦?”劉旭笑著:“是老師想多了嗎?”
葉玨:“是!”
看著這一幕,楊老師眼皮突的跳了跳。
眼看葉玨就要打開大門,劉旭也已經朝前邁了一步,不知名的不祥預感霎時間湧上心頭,他猛地上前一步,拉住葉玨。
“等等!”
葉玨一愣,乖乖讓他拉著,“老師?”
劉旭也偏過頭,半邊臉隱匿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怎麽了,楊老師?”
喉結莫名乾澀,楊老師抿著唇,葉玨家門口的台階上已經堆起了厚厚一層雪。
渾濁晦暗的天幕灰雲翻滾,朔風凜冽。
仿佛也在昭示著不詳。
在這一刻,他再次憑借直覺做出決定,“我們不進去了!”
“不進去了?”
劉旭笑容明顯一滯,忍凍抗風的走了一路,他渾身冷的徹底。
口袋裡噴了迷藥的手帕已經蓄勢待發,就等迷暈楊老師後趁著風大雪大,把該辦的事都辦了。
現在跟他說不進去了,那他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為什麽?”
竭力按下殺氣與怒火,劉旭僵硬的扯著笑,保持著一貫的溫和姿態問面前的中年男人:“不進去了……那我們去哪?”
隨意的用腳掃平台階上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