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又像清潔工又像保安的男人長著一副苦相,說起話來更像是嘗遍了人間百苦,憂鬱的恨不得滴下淚來,“這破地方大成這樣,還有那麽個不要命的瘋子,我平時守門打掃已經很累了,還要受這種折磨。”他眼神探究,“你到底是什麽人?我剛才真以為你想讓他摔死。”
祝高興走進房子,看裡面空曠陰冷的裝飾擺設,“我是他哥,剛剛相認。”
“騙誰呢,整個東區都知道,顧不尚就是個野種,生下來就被人扔到最髒最臭的垃圾堆,像條狗一樣吃垃圾長大的,又偷又搶還打人,幾年前被警察送進來當重要病人兼少年犯讓我們看管,就這還天天鬧事兒。你知道他有個秘密基地嗎?每次跑出去,都能搞來一堆危險裝備,跟報道似的天天去炸學校,這樣一個危險分子,怎麽可能有哥哥..”
囉嗦話多的林工還沒抱怨完就被打斷了。
祝高興看著那個像圈養牲畜一樣關著少年的鐵屋,輕聲說,“現在有了。”
像病房卻又不是病房的地方有十幾個,排成一排,顧不尚的在最裡面。
空氣裡的陰冷一點點滲透,暗無天日,唯一的光線就是牆壁上的一盞壁燈,火苗似乎都在發抖,極其微弱。
“你也別驚訝,顧不尚和其他病人不一樣,他不管住到哪個屋,都要想方設法鑽個洞,這鐵欄上了都不知道多少個了,還是擋不住他。不然你以為他怎麽爬到屋頂去的?”
林工拿著電棒在牆上敲了敲,“你只有二十分鍾探視時間,不過奉勸你,還是快點兒出來。”他壓低聲音,“別把他當正常小孩兒,那就是個瘋子。”
門自動開啟,隻開了一半,還得硬擠進去,提防的很誇張。
房間很小,色調悶灰,只有一面牆的色彩最是繁重,用彩筆畫著一堆卡通畫,雜亂無章的線條張牙舞爪,像極了那個尖牙笑臉的筆觸。
顧不尚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那半拉車門出神,安安靜靜的。
溫度更加濕冷,床鋪也很單薄,一進去涼意就好像蔓延到了四肢。
祝高興把果籃放到床邊,盤腿坐在顧不尚對面,閑聊似的開口,“剛才讓你往下滑,你還真滑啊。”
顧不尚抬眼看他,眼神澄澈,怎麽看都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我想讓你信我。”
“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摔不死,”祝高興和他對視,問的很認真,“你有超能力嗎?”
顧不尚表情驚訝,“你怎麽知道?”
祝高興:“是什麽能力?超人還是蝙蝠俠?”
顧不尚眼裡滑過一絲鄙夷,“他們算什麽。”他強調,“我是最厲害的。”他像要說什麽秘密一樣湊近,“偷偷告訴你,我死了也能復活,雖然會帶點兒傷,但是真的死不了。”
他笑了笑,“不信的話,你拿把刀戳我一下。”
祝高興客氣回絕,“今天就不了吧,等以後找個更合適的時間再戳。”
他看了看周圍環境,這次的關切多了點兒真誠,“醫院是不是住著很不舒服?”
顧不尚問,“你要救我出去嗎?”
祝高興搖頭,“救不了。進來時我看到門口站了好幾個保安,人高馬大的,我可打不過。”
顧不尚歎了口氣,“那真是太可惜了。”
“你還指望我救呢?”祝高興胳膊撐在地上,往後挪了挪,“你以前不是很能跑嗎。”
顧不尚伸手想碰一下他,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我以為你會來領養我,把我帶回家跟你睡在一張床上。”他有點失望的晃晃頭,“沒想到你只是來跟我聊天的。”
祝高興拿了個橘子開始剝,“不急,先聊聊,互相了解一下。我一直在好奇,你為什麽要去學校放炮?有原因嗎?”
顧不尚看著他遞過來一瓣飽滿的小橘子,愣了下,“給我剝的?”
祝高興「嗯」了一聲。
顧不尚接過來,慢吞吞地說,“還沒人給我剝過橘子呢。”
祝高興嘴角彎了彎,“想吃我就經常給你剝。”
顧不尚把橘子塞進嘴裡,甜汁好像煙花似的爆開,他笑眯了眼,“好。”
他很容易滿足,一直在笑,坐在這空曠冰冷的房間,手裡的橘子成了灰暗裡唯一的一點明亮,“我想上學,想讀書,攢了好久的錢全拿去交了學費,”他一臉困惑,“但我隻上一天就被開除了,因為我把同學打進了醫院。”
“我討厭學校。”
他又匆忙解釋,“是那人先扔掉我的書,我才打他的。也沒打的很嚴重啊,就斷了個胳膊。”
祝高興噎了一下,把手裡的另一半橘子也給了他,“既然咱們是親兄弟了,你就得聽哥一句,以後不要動不動要撅人胳膊卸人腿的,你要麽就直接把人弄死,你折磨他算怎麽回事兒?”
顧不尚笑起來,下唇的銀釘閃了閃,“好,我聽你的。”
他湊近了些,“哥,你有夢想嗎?”
祝高興點頭,“當然有了。”
顧不尚又問,“是什麽啊?”
祝高興把果籃往他面前推了推,“你這屋裡真空,我明天來再給你買點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