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1941年夏。
林文恆大學畢業,在金世錦的支持下,他申請到了英國大學的研究所。
金世錦告訴他,他先過去,待自己處理手中財物,再去英吉利與他會合。
林文恆不疑有他,對於他來說,金世錦是他的至愛之人,也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雖然,談一輩子對這個年輕人來說,還有點太早。
隨著林文恆的即將離開,也意味著這部戲的拍攝進入尾聲。
“小宋小秦,準備好了嗎?”
工作人員就位,李思年朝兩個坐在床上醞釀情緒的演員喊道。
秦朗和宋墨一起比了個OK的手勢。
其實不用準備,越拍到後面,秦朗就越與林文恆不分你我。金世錦讓他先去英吉利時,他心裡就總覺得有點其奇怪,然而對方說得有理有據,無非是分別三四個月,未來在一起的日子還長,沒什麽好擔心的。
距離出發的日子越近,他心中就越不舍,除了不舍,還有沒來由的不安。
然而在不舍,離別的日子還是如期而至。
這是他離開的前一夜,想到明天早上就要登上去往英吉利的郵輪,他就不免鬱鬱寡歡。
洗過澡的兩人靠坐在床上說著話別體己話,才說了一句,林文恆的眼淚便嘩啦啦掉下來,將身旁的人攬進懷中,啞聲道:“錦哥哥,我不想一個人走!”
金世錦抬頭溫柔地撫摸著年輕愛人的頭,輕笑道:“阿恆這麽大了,怎麽還這樣孩子氣?莫非是一個人出洋害怕?”
林文恆搖頭:“我不怕,我只是擔心錦哥哥一個留在香港。我天天看報紙聽電台,日本狼子野心,只怕不久就要佔領香港,我怕錦哥哥遇到危險。”
金世錦輕笑:“若日本人佔了香港,我死在他們手中,也不重要了。”
林文恆雙目含淚看著他,捂住他的嘴:“我不允許你這樣說,我還要等你跟我在英吉利團聚呢!”
金世錦望著他,眼中也微微泛紅,點頭微笑:“好,我不說。”
他握住對方的手,輕輕送自己臉上移開,主動吻上林文恆的唇。
這是一個一場溫柔的吻,林文恆伸手抱住對方,也輕柔地回吻著,然後慢慢褪去對方的衣裳,身體輕輕覆蓋上。
這段親密戲,跟第一次的激烈截然不同,連身體都在被子中。
這裡不是再欲望和佔有,而且繾綣和纏綿,重點更是那溫柔的親吻。
不過一分鍾,導演便喊了哢。
秦朗和宋墨分開,躺在床上微微喘著氣。這樣的親密,身體當然也有反應,但比起身體的感覺,更多的是心中那因為要與戀人分別的悵然。
他怔忡地盯著白色天花板,半晌沒有任何動作。
還是宋墨輕輕推了推他:“小秦,結束了!”
秦朗眼珠子慢悠悠一轉,對上身旁這張俊朗的臉,一時忽然又開始分不清對方是當代影帝宋墨還是民國少爺金世錦,也分不清自己是秦朗和林文恆。
還是屋內工作人員哐哐當當的聲音,才勉強將他拉回來。
李思年已經迫不及待看回放,一邊看一邊嘖嘖稱讚:“好好好!”
兩位主角入戲越來越深,拍攝自然也就越來越順,對於導演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因而相對比兩個演員尤其是秦朗的情緒跌宕起伏,李思年就只有起起起。
眼見著就只剩下幾場戲,他每天春風得意,對兩個人的誇讚也是越來越大方。
“小秦小宋,今天又是一條過的完美戲。剩下不到十場戲,要是繼續這麽順利,再用不了一個星期咱們就殺青了。你們兩個真是太棒了!”說著還朝兩人豎起大拇指。
這場戲因為沒脫褲子,也就沒完全清場,秦朗下床穿上工作人員遞來的衣服,笑道:“謝謝導演。”
面上雖然笑著,心中卻依舊難受。尤其是聽到說殺青,先前戲中那種悵然就更加強烈。
他知道這是入戲太深的結果。
尾聲這幾天,秦朗除了一場在碼頭道別的戲,一連幾日,都沒有他的戲份,因為全是金世錦在林文恆離開香港後的劇情。
他當然每天也還是會兢兢業業去片場觀摩,看到金世錦在林文恆離開後的失魂落魄,再次抽起大煙,他也跟著難過。
他和林文恆已經完全合二為一,他看鏡頭裡的宋墨,也就成了自己愛人。他情緒低落,偶爾還會坐在一旁流眼淚。
導演對他的痛苦卻渾然不覺,隻誇他共情能力好。
及至最後兩場戲終於來臨。
林文恆離開半年後,生活剛剛在那邊安定,正滿懷期望地等著金世錦過來團聚,忽然從報紙上得到消息,日本進犯港島,港督無條件投降,香港正式淪陷。
事情發生在1941年12月,但他看到消息已經是一月份。而他收到金世錦電報,正是香港淪陷前兩天。
遠隔重洋,他試了很多方法,無論是電話還是電報,都已經聯系不上金世錦。在香港有錢人紛紛逃離英國時,他毅然買了回港的票。
啟德機場已被日軍炸毀,他只能坐郵輪。
兩個月後,歷經波折的林文恆,終於成功登上香港碼頭。
這座東方大都會,如今已是滿目瘡痍,街道上隨處可見巡邏的日軍,老百姓的臉上都是誠惶誠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