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行推開那張髒得看不清門裡視野的玻璃門,邁進新久事務所。
“有人嗎?”他看了眼燈光明亮卻空無一人的前台,大聲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來了來了!”
只見一個穿著整齊、梳著大背頭的男人從前台後面的辦公室裡跑出來,臉上帶著笑容。
“歡迎光臨新久偵探事務所!請問您想開展什麽業務?成為會員可以打折哦!”
他點頭哈腰,跑來和陸予行握手,一張並不算好看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柏知先生,”陸予行有些嫌惡地抽出手,報出對方的姓名,“我想請貴公司幫我調查一個人。”
柏知明顯一愣,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不少。
他示意陸予行在會客廳坐下,也不多問對方的來歷,而是直奔正題。
“您想調查什麽?”
“所有。”陸予行在他對面坐下,淡淡說道:“貴公司能查到的他的一切,我都需要。”
這是一筆價格不菲的生意。柏知的眼睛亮了一下,梳得錚亮的頭髮在燈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您想調查什麽人?”他有些好奇,“是哪位政治家?還是大明星?”
陸予行左手放在膝蓋上,食指輕扣。
“不。”他只是猶豫了一瞬,而後從容地回答道:
“唐氏珠寶董事長的小兒子,叫唐樘。”
柏知挑眉,打量著對面的年輕男人,大概是將陸予行當成唐氏珠寶競爭公司的老總了。
“把能查到的一切都告訴我。”陸予行任由他打量,“家庭組成,童年經歷,事無巨細。”
事務所的工作原則就是不打聽客戶的動機和個人身份,柏知作為負責人,也非常堅定的恪守了這一原則。
只要錢能到位,其他他都不關心。
“這可不是一筆小生意,先生。”他笑著說,“我覺得您應該先準備好十萬定金,再準備二十萬尾款。畢竟是大公司的少爺,我們查起來還是很費勁的。”
陸予行面不改色,“二十萬我拿不出,但我有其他的東西可以跟貴公司交易。”
柏知笑容頓住,“什麽?”
“我可以為貴公司提供五年娛樂行的動向。”陸予行嘴角微微上揚,禮貌地將自己的籌碼攤開,“用這些和電視台、報社合作,能讓貴公司賺不少吧?”
“你是狗仔?”柏知皺起眉,打量了一會兒後又改口,“傳媒公司的員工?”
“這些與你無關。”
柏知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陸予行攤手,“可以先試試看,如果有誤,再付款也不遲。”他眼神銳利,“當然,我得到的調查結果,也必須真實可靠。”
柏知不相信,追問道:“您應該先給出一個可靠的情報供我參考。”
陸予行看著他,食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
“……最近警方在調查的那家傳媒公司,”他喃喃道,“經紀人漏稅的事是真的。他的辦公室裡有保險箱,裡面是所有證據。”
湊巧的是,這件案子新久也協助參與其中。柏知回想起自己上周溜進當事人辦公室時,牆角確實立著一個防盜功能極強的保險箱。
他再抬眼看向陸予行的時候,仿佛在看下凡的財神爺。
陸予行穩穩坐在對面,不動聲色。
他深知自己給出的條件是絕對誘人的,但他也懂得把握這個度。揭露公眾人物私生活的事情他不屑做,但整個行業的動向他全部了然於心。誰的唱片發行、誰的電影上映,時代的洪流早已在他記憶中刻印過一次。
畢竟他曾經也陷進娛樂行這個大染缸裡,是非黑白他看得很清楚。
兩人談妥,柏知留下自己的名片,將這尊不知道哪兒來的神佛送到了門口。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問陸予行:“陸先生,您是做什麽的?”
“新聞。”
陸予行回身瞥了他一眼,邁開長腿繞過路邊的水坑,離開了。
中午,陸予行回家和父母吃飯,陸君雄對於兒子去報社實習的選擇十分滿意。飯桌上,他感歎自己的兒子終於成熟穩重,不再對演藝行業抱著幻想。
而雙手摸過無數次金獎杯的陸予行坐在他對面,聽著父親說“娛樂行熬不出頭”之類的話,默默點頭。
他昨晚一整夜失眠,吃完午飯便有些頭疼眩暈,異常的困倦感隨之而來。
崔玉琴和陸君雄都是經驗豐富的醫生,陸予行怕他們看出異常,坐了一會兒便匆匆離開,去報社辦事。
就這樣如同齒輪般不停運作了一整個白天,在劇院進場的時候,陸予行腳下已經有些飄忽。
周日的演出同前一天一樣火爆,觀眾們從兩側狹窄的入口處湧進去,所有人都被裹挾在洪流裡,只能跟著人群進進退退。
檢票的工作人員不斷地重複安全事項,陸予行卻一句也聽不見。
他的耳朵裡像是爬進了好多蟬,刺耳的鳴叫一刻不停,讓他覺得頭痛。跟著人群走了一會兒,陸予行找到後排靠左的位置,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環境太過嘈雜。閉上眼,陸予行的腦海中浮現出可怕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