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胡話呢?”在眾人視線下,他撐著父親角色的姿態, 仿佛寵溺,“莫不是打仗不光把腿瘸了,腦袋也打傻了?”
眾人被逗得哄笑一片, 其中蕭岸面無表情,而邊邵臉色尤其難看, 桃花眼竟然一絲一毫溫善也無了。
他隱約察覺到了所謂上流社會的虛偽, 令人作嘔。
這場宴會不如說是交際, 或者對蕭岸的打壓。他們知道蕭岸一直跟王室作對,之前奈何不了他, 可現在不一樣了, 蕭岸腿斷了是個廢人。
“好啦,不糾結那些沒必要的問題。今日家裡進了批好酒, 你嘗嘗。”蕭家主面上帶著笑意,說完他往後回了頭,喚道:“老王!快拿酒來——”
“不必了。”蕭岸眸色淺淡。
愉快氣氛一下子結冰, 蕭家主神情淡了下來,從喉嚨裡擠出一道又低又寒的聲音來:“蕭岸, 你很快就不是帝國元帥了, 別把場面搞這麽難看。”
他威脅語氣很熟練, 畢竟他一直都是這樣威脅這個性情古怪的兒子。
蕭岸其實小時候很開朗活潑,他每次被訓斥還會露出幼獸迷惘又委屈的表情,但後來就性情大變,變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會了。
時間線再往後走,蕭家主把蕭岸送去了戰爭前線,企圖讓他在軍部闖出一番名堂,到時候再掌控他。
可蕭岸不爭氣,在戰場上連著兩年也碌碌無為,蕭家主幾乎想讓他回來了,偏生蕭岸又領著殘軍打了場勝仗……
那是史無前例的戰役,改變了a國的歷史。
蕭岸也漸漸在軍部以及政治上嶄露頭角,一路做到了帝國元帥。他本該是帝國的驕傲,理應如此。
那時候蕭家主根本掌控不住他,只能讓他離開了蕭家自立門戶。
可現在不一樣了,帝國不會想要一個瘸子當元帥。
他眼角噙著譏諷,想要看蕭岸動怒。
這次回答他的卻不是蕭岸。
“把場面搞難看的人是你。”邊邵慢條斯理回敬一句,“別這樣咄咄逼人,好歹也是兒子呢。”
他也是壓低聲音,所以眾人若有若無視線下只能看見那個長相俊美的Alpha男人扶著元帥的肩膀,對蕭家主微笑著。
嗯,還是低頭俯視蕭家主,邊笑。
而蕭家主神情就顯得不是那麽自然了,他僵著臉,眼裡燃著怒火。
眾人沉默一瞬,憋笑。這場面就挺好笑的。
好笑之余他們也會很快腦補出來一系列場景,比如帝國元帥私自跟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男團Alpha結了婚,還帶人回家,惹得蕭家主棒打鴛鴦……
蕭家主成了惡角。
現在他撫著胸口就差罵一聲“滾”,可惜在眾人眼睛下不好發作。邊邵可是善解人意了,他咳了咳,聲量頗大道,“既然蕭家主不願意看見我們,那我們就先去院子裡待會兒吧。”
父親的宴會,兒子離場,這成何體統。
蕭家主當即要叫住他們,可是瞥見什麽,臉色一黑,只能看著男人推著輪椅而去的背影,半晌,指骨被他捏的發白。
不同於腐朽的蕭家,小院的籬笆上開滿了繁星一樣的花,在那花叢中,紅紫或黃白,朵朵花兒有各色各樣的顏色品種,嬌嫩,又鮮豔。
邊邵嗅了口,然後一屁股坐在翠綠色葉子鋪成的地毯上,抬起頭想跟坐在輪椅上比他高出一截的蕭岸說說話。
結果,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蕭岸白襯衫袖口露出的漆黑槍支。
邊邵好像明白蕭家主滿臉怒容卻依舊放他們離去了,他心情複雜,故作驚訝:“你身上那麽多槍啊。”
蕭岸面無表情,低頭,看著邊邵,半晌才把拿過槍的手指放在邊邵下巴處,輕輕撓蹭著。
手指帶著層繭子,在邊邵白皙光滑的皮膚上顯得略粗糙,蕭岸拿槍的手不自覺放輕了力度。
邊邵舒服眯起眼,即將閉上眼那刻才聽到蕭岸簡潔明了道:“職業習慣。”
邊邵:“……那我的職業習慣是不是該無時無刻不管在何處都跳舞?”
蕭岸:“……”
他罕見失語,道,“你可以這樣做。”
但你可能會被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
邊邵本來也只是順口開個玩笑,聞言悻悻:“那我還是不要這麽做了吧,怪尷尬的。”
蕭岸手指從蹭邊邵下巴漸漸到揉他不停翕動的唇瓣,眸色漸深,“你可以在我面前跳,我不覺得尷尬。”
邊邵:“我尷尬。”
蕭岸輕輕笑了笑。
可算是笑了。邊邵覺得肩膀上無形的擔子都松了,他抓起腳邊那堆小花塞進蕭岸手心,邊靠過去。
“跟我講講你家裡的事情?”
“嗯。”
蕭岸松松領帶,低下頭,“我也想坐在地上。”
“髒的。”邊邵下意識搖搖頭。
同時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你不覺得帝國元帥席地而坐很不正常嗎?”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難得為了一個人幼稚,他專注盯著邊邵那雙漂亮的挑花眼:“我想跟你並肩坐著。”而不是一高一低,一味俯視。
邊邵被那眼神打動了,仿佛無奈般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