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蕭廷深的聲音:“怎麽了?”
“……他好像很怕臣。”
“哦。”蕭廷深平靜地說道,“朕之前吩咐了,誰敢看你就自己把眼睛挖出來。”
顧忱:“……”
“你看看這個。”
蕭廷深倒是一點也沒見外,隨手就把那封“密信”遞給了他。顧忱遲疑了一下:不為別的,這種密信上的符號他明白是什麽意思,唯有皇帝陛下才能親自閱覽,其他人看了是要殺頭的。
他這一瞬間的遲疑也被蕭廷深看了出來,這人頓時臉色一沉,眼看又要冒火,顧忱趕緊接了過來,拆信掃了一眼。
內容很短,不過只有一句話:王永恪趁蕭廷深離京時,從刑部大牢裡逃了。
顧忱看完了信,抬起頭皺了皺眉:“他鑽了你離開的空子?”
蕭廷深從他看信開始就一直盯著他,此刻微微頷首,簡潔說了一個字:“是。”
顧忱:“……”
他第一反應就是:這都怪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蕭廷深也不會離京。他明明是要替蕭廷深解決後顧之憂的,結果卻反而給他添了麻煩,把自己陷入險境不說,還要皇帝親自帶人來救自己……以至於京城空虛,被王永恪鑽了空子。
許是因為他沉默的時間太久,蕭廷深輕咳了一聲,方才開口:“朕一定會抓住他,你別生氣。”
“臣沒有……陛下說什麽?”顧忱莫名其妙,“臣為什麽要生氣?”
“……王永恪逃了,你兄長……”
顧忱哭笑不得:“臣想的不是這件事。”他停了停,低聲說道:“或許陛下不該來救臣。這簡直是……”
……為了一個臣子大老遠跑過來導致被鑽了空子,有點昏君那個味兒了。
蕭廷深狠狠擰起了眉,語氣不善:“你讓朕看著你死!?”
“臣不是那個意思。”顧忱說,“臣只是覺得……派一個人來援助臣也就是了……”
“朕不放心。”
“什麽?”
“你不明白嗎?”蕭廷深盯著他,“朕不放心把你交給任何人。”
他神情冷肅,眼眸深邃,顧忱隻覺那種眼神像是直接穿過了他,輕輕撞了他心底一下。他張了張口想說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得把嘴閉上了。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小聲說道:“謝謝。”
不是臣對君,只是顧忱對蕭廷深。
蕭廷深皺了皺眉,靠過來,一把按住顧忱,把他硬是按在了床上。
“不要想太多。”蕭廷深沉聲說道,“你好好休養。朕保證過會給你一個交代,就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從顧忱手裡抽走信,揣回到袖子裡。隨後他轉身出門,揮手召來了李河。
“準備一下,明日啟程回京。”他說,“向京城傳信,按朕臨走時的安排行事。”
第三十五章
回京的路上,顧忱著實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做“驕奢淫逸”。
蕭廷深認為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不能吹風,於是硬是搞來了一輛馬車,非得要顧忱坐在馬車裡。整個隊伍除了顧忱就沒人坐馬車,顧忱哪裡肯乾,兩人在馬車前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周圍士卒看天看地就不敢看他們,最後還是顧忱臉皮薄,羞憤欲死地被蕭廷深塞進了馬車。
馬車的內部很是寬敞,一邊一個木製座椅足夠一人躺下當床,中間甚至還放了一張小茶桌。簾子一放,活脫脫一個“金屋藏嬌”……好在這裡沒人圍觀,顧忱一個人在馬車裡坐了會兒,臉上的熱度逐漸褪了下去。
反正蕭廷深沒有跟進來,應該不會再有什麽風言風語了,大家頂多議論議論蕭廷深是個好皇帝,體恤臣下……顧忱正在那兒自我安慰,忽然車簾一掀,蕭廷深也鑽了進來。
顧忱:“……?”
“你是覺得只有你一個人坐馬車會有人說閑話吧。”蕭廷深一面說,一面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朕陪你。”
顧忱:“……”
陛下啊,就是和你一起坐馬車閑話才會更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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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日後,他們總算回到了京城。
蕭廷深首先以“貪汙受賄”“結黨營私”“欺上瞞下”等罪名處置了王氏一族,隨後下旨全國范圍內發下海捕文書,務必捉拿王永恪回京。
可誰也沒有想到,王永恪居然反了。
得到消息時顧忱正在蕭廷深書房裡看書——自從回京後,蕭廷深就養成了每日必見顧忱的毛病。有時候是請他進宮來喝酒,有時候說是嫻妃娘娘要見他,到了最後能找的借口都找了一遍,蕭廷深實在詞窮,索性拋棄了借口,直接蠻橫地要求顧忱進宮,連是什麽事情都懶得說了。
久而久之,顧忱也形成了默契——蕭廷深宣他進宮的口諭還沒來,他就已經自發進宮了,以免皇帝天天傳口諭給顧府,引得母親疑惑,引得百官側目。
所以魏德全拿著密信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個場景:顧忱拿著本書靠在椅子裡,看得正出神,但耳朵尖卻紅了。而他們外界相傳“冷酷暴戾”的陛下以手支頤歪在那兒定定看著顧忱,眼神溫和得幾乎能滴出水,哪裡還有半分平日冷厲的模樣。
“陛下。”魏德全忍不住輕咳幾聲,“鄂南急報。”
他把密信呈了上去,顧忱注意到了上面的花紋符號,忍不住皺了皺眉——依舊是上次那種標記,只有皇上才能親自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