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時玩心不退,房間在整個山莊都別具一格,屋裡東側有個吊頂秋千,他經常在上面晃著喝酒,隔三差五在上面睡一覺。
屋梁中間高處種了幾盆野藤,每年春天都開紫粉色的小花,垂下來好看的緊。他還從外面的泉眼裡分流了一支到他屋裡,用小石頭圍成了一個一米大小的泉。
書架上一側擺的是書,大部分不太正經,都是江湖裡討來的話本子,另一側全是好玩的玩意兒。
……
都和記憶裡的一樣。
連慎微走了一會,掌心攥住了秋千的繩索,喘了口氣,“之前不覺得,我的房間這麽大。”
青年高興的樣子太過明顯。
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坐船去金陵,這裡也不是浮渡山莊,他仍舊困在了原地,應璟決看他高興,自己也想跟著笑笑,可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隻覺得難受和心酸。
連慎微:“我還想出去走走。”
應璟決忙寫:“不行,外面還是太冷了。”
連慎微:“沒事,金陵很少下雪,冬天也不冷,我只是走走。”
應璟決拒絕了,如今正是京城最冷的時節,這個時候出去走,小舅舅的身體根本受不了。
況且,他們還在到處找綠色的植物,盡量把金陵的景色也還原。
“那好吧。”
連慎微:“等你的藥研究出來了,我再出去。”
他心裡大約估摸著時間,連慎微不知曉自己現在在一場騙局裡,便也將天南他們告訴自己的昏睡的日子算上。
現在應該是金陵的一月份吧。
二月的春天才是最好看的。
他再等等也好。
應璟決就仿著風恪的口吻寫:“好,我會盡快的。”
連慎微回到了‘浮渡山莊’,一次也沒有提及過自己要去祠堂看看。更沒有往那邊的方向看過一眼。
他一直在等著風恪的藥。
-
崇臨二年。
十二月二十五日。
“都快點快點,大家加把勁,快過年了,這幾天乾活快的,陛下說了,都有賞!”忠義侯喝了一聲,“不要偷懶啊,哎哎哎,那盆梅花放在這邊,對對,小心點,從宮裡移出來的,玉檀梅,珍貴得很。”
“放心吧侯爺!”
“兄弟幾個肯定乾好!”
數九隆冬,布局大變的攝政王府一點點染上了春色。
不止宮裡和民間的匠人,連繡娘們都沒閑著。
任憑再有經驗的花匠,有些花冬日就是不開,誰也不能叫它強行開花,風恪便想了個注意。
以假亂真。
讓技藝精湛的繡娘們製作假花。
很快,那些真假兩摻的花花草草,就堆滿了整整兩個屋子,就等著外面的亭台水榭一布置好,馬上就會放出去。
崇臨二年。
十二月二十八日。
風恪研究出了可以讓人暫時看見的藥。
費盡心思,隻得了一粒,且連慎微身體情況特殊,這藥用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管用多長時間,看的清不清晰。
不管如何,總算是研究出來了。
他見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連慎微。
青年這兩日的精神似乎好些了,知道之後,就想吃下去試試看。
風恪寫道:“只有一粒,我先保管著,等你再好點了,可以出去的時候,我就給你。”
連慎微:“好吧。”
他懨懨的伏在枕頭上,手裡捏了一個少時的小鈴鐺,最近經常在掌心裡捏著玩。
鈴鐺聲音很清脆,連慎微聽不見聲音,但這鈴鐺聲卻給風恪幾人很喜歡聽,因為每次響起,都說明拿著鈴鐺的人還醒著。
……
崇臨二年。
十二月三十日,夜。
“後日是上元節,過了上元節,就是新歲,”應璟決仔細看著手裡明日的單子,“正經陪小舅舅過的第一個上元節。”
其實他們不想弄的太熱鬧,就想在後天晚上在屋裡陪著連慎微。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睡著的,他們弄點吃食,在房間裡備下,一起圍著火爐吃點東西,陪著小舅舅。
這樣就很好了。
小志子匆匆進來,“攝政王那邊叫了風先生過去。”
應璟決一驚:“可是出什麽事了?”不待小志子細說,他撩了手裡的活,趕緊出去了,“算了朕自己去看。”
一走到連慎微臥房門口,就聽見一聲語氣又弱又很無賴的話:“……我就是拿出來摸一下,風恪你不講理,不給你你還能打我不成?”
應璟決:“……”
他腳步一頓。
這聲音是他小舅舅來著。
不像是現在的他說出來的,這話一出口,讓他夢回自己小時候常見的那個沒什麽拘束的少年。
風恪氣的夠嗆,伸出手在連慎微掌心一頓撓。
“交出來聽見沒,就這一粒!”
應璟決往裡面看去。
連慎微右手握著一個青色的玉瓶,藏來藏去,左手則被風恪握著。風先生大概是顧忌著小舅舅的右手手腕,就沒跟他搶,在他左手掌心寫字。
應璟決一眼看去,隻覺得那寫字的速度快在小舅舅掌心裡擦出火星子了。
“……”
“風先生,”應璟決默了下,走過去,“怎麽了?”
風恪眼疾手快,一把拈住玉瓶的下面,一下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