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扭頭勸道:“陛下,太子殿下今日已經在紫宸殿看了很多積壓下來的重要奏折了,其余的在攝政王那裡,殿下今日還受了傷,奴才瞧著那手背上的劃傷,真是心疼的緊呢……”
景成帝聽罷一愣。
他只是習慣了對應璟決嚴厲,一張嘴就是苛責和責怪,從應璟決被灌了皇室秘藥失憶之後,他就很少對這孩子展露出柔軟和慈愛。
景成帝沉默良久,“太子為何受傷?”
李公公連忙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景成帝怒氣上湧,咳了幾聲,等好不容易平複下去之後,剛才的精氣神也散的乾乾淨淨。
“朕,怕是時日無多……”
李公公驚得忙跪下:“陛下萬萬不可說這樣的話啊!”
景成帝搖搖頭,被他扶著下了床,走到書桌前,“磨墨。”
“是。”
景成帝提筆落墨,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他沒有避著李公公,上面每一個字李公公都瞧的清清楚楚。
越看,心中越是驚駭。
景成帝蓋好印章,折了起來,交給了李公公,語氣虛弱而鄭重。
“李歸全,這封密旨你拿好了,若有那一天,你就把它拿出來,若是沒有,就在你死之前,燒了它。”
這明黃密旨被帝王親手托付,重若千鈞,李公公顫巍巍跪下。
“奴才領命。”
第103章
連慎微換好衣服, 被天南扶著,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月朗星稀。
風恪處理著六朵從他身上取下來的‘桃花’, 這蠱蟲隻來得及讓連慎微體內的毒性和藥性達到了平衡,就被風恪強行抽了出來。
細長的銀針撥弄了兩下,噬髓蠱蜷縮著慢慢死去, 屍體被他收緊了玉瓶中。
聽見動靜,風恪頭也不回,涼涼道:“難為你還能站得起來。”
連慎微的臉色是肉眼可見的蒼白,眼睫一層寒霜, 身上冒著寒氣, 動作也很遲緩。後半段的治療要往浴桶裡面添加冰塊,冷熱交替之間他清醒過來, 後面除了冷, 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他坐在風恪對面:“謝了。”
明燭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暖手。
明燭:“我再去給您準備些吃的。”
連慎微:“去吧。”
“伸手, ”風恪摸了摸他的脈象,心裡發沉,卻神色自若的瞥他一眼:“再晚回來一天,我保證你比現在還涼。”
“說說吧, 怎麽回事?”
“明燭在信裡應該有提到。”
“太籠統了, 只知道是遇見了刺客。我想知道的是細節,毒素有侵入肺腑的痕跡,你動用內力之後應該有段時間強壓著, 沒有立即服藥。”
連慎微靜了幾許, “我遇見仇澈了。”
“什麽?”
風恪詫異, 隨即表情古怪起來:“那家夥知道你手廢了, 沒當場發飆?”
連慎微:“他不知道, 我也不想他知道。”
風恪眉頭微松,這倒是連慎微的性格。
寧願自己把所有的傷痛藏一輩子,也不想看見別人憐憫同情的目光。
“他去都蘭了,我回京城,就此別過。”
連慎微簡略的把南巡路上發生的事情提了提,然後問:“聽天南說,你去皇帝的寢宮裡看了一眼,沒給他診脈。”
“你想我救他?”風恪揚眉,“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能救,不過即便是救下來,他也壽命將近,左右不過多活幾個月與少活幾個月罷了。”
“你那徒弟問我有沒有辦法,我推辭了,他自然不好多說。”
連慎微:“不用救,他不值。”
“得,明白了,”風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吩咐,“這次的坎勉強過去了,不過你該明白,噬髓蠱治療之後,你身體暖和起來,骨頭會疼個幾天。”
連慎微點頭。
這個流程他很熟悉。
“這次之後,你身體可能大不如前,多注意著點。中原的藥材我幾乎都找遍了,要想改進藥方,得去其他地方找找新藥。”
他絮絮叨叨說了幾句。
連慎微認真聽著,等他說完,才道:“我還能活多久?”
風恪詫異:“怎麽這麽問?”
“你想什麽呢,你現在好得很,身體虛弱補回來就行了,說死不死的真是晦氣,我還想把你治好了,一起把藥錢給你算算清楚。”
連慎微點頭,“寧封那邊血還夠用嗎。”
風恪含糊道:“等幾天吧。”
“我走了,總是大晚上出來,萬一被忠義侯府的人發現了,惹人懷疑。有什麽事叫天南通知我。”
他臨走前,給天南暗暗使了個眼色。
天南在他走不久,對自家主子小聲道:“屬下去看看明燭怎麽還不回來。”
見連慎微應下,他才無聲退去。
風恪就在連慎微臥房外右側走廊的拐角處,衝他招了招手。
天南過去,壓低聲音:“風先生單獨叫我出來有什麽事嗎?”
風恪不再想剛才在連慎微身邊時輕松,而是眉頭緊蹙,“你家主子情況不太好。”
天南心猛地一跳,聲音不自覺發緊:“主子怎麽了?”
“意料之外,脈象很奇怪,我暫時查不出來……”這世間他把不出來的脈象,還從來沒有過。
風恪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但總體而言是衰弱的,可能是這次失衡又引起他體內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我會盡快研究出新藥,你和明燭要注意你家主子最近有沒有咳血、呼吸困難、凝血慢或者其他異常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