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他遇到了人生最美的一場雪,鵝毛一樣簌簌而落,落在手心是美麗而完整的六邊形冰晶。
那麽美的雪,他這輩子可惜只看過一次,後來在他那沒有幾個人關注的博客上,他隨手寫過這句話。
而這一刻,在seth構建的綺麗世界,他終於再次看到了那場雪。
他開門,下樓。
跑進了漫天雪地裡。
The world is a playground。
一切場景和記憶中無異,冰封的閃耀湖面,雪地上被什麽浪漫的人踏出這樣一句話。
世界是一個大型遊樂場。
可即使重來一次,他還是沒能把生活當做遊樂場瘋玩。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竟然還是一直在下意識處處小心、步步防備!
太荒謬了。
有一個問題,是小 Q一直以來長久的疑惑——主人當時,為什麽會答應回到這個世界?
想要重新感受一切,這個答案小Q“唔”了一聲,似乎不能完全信服。
小系統也有敏銳的時候。
他其實有比那更真實的目的,只是羞於直面。
……
終於下雪了,陶小寧像一隻胖鳥,紅撲撲的小襖在院子裡不斷蹦跳。
他回屋裡去拽媽媽,還想找哥哥,卻看到哥哥裹著格子圍巾,一陣風一樣衝出門去。
“我去找一下同學!”
啊。
她呆立當場,眨著眼睛像個俄羅斯的冰雪套娃。
死氣沉沉了快一個月的哥哥,活了!
霍修珣等了整整一個月,還以為等不到了。
都快瘋了,再等下去他就要拖著破破爛爛的身子強製出院。結果,看到人更酸楚。
他不知道裴臨這一個月幹了什麽,遇到誰了。
整個人身上忽然有種不一樣的輕快明亮。
發生了什麽。
他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去見了誰,變得明亮了。
霍修珣想殺人。
護工大娘今天煲的是豬蹄湯,她不理解。小朋友不是天天念叨小少爺嗎,好容易今天小少爺來了,又蒙著頭賭氣不肯理他是什麽意思?
霍修珣蒙著頭咬著牙在被子裡窺屏。
小電腦裡偷偷記錄了裴臨的各種行蹤——哦,見姓卓的去了?
第41章
醫院裡暖氣燒得很熱。
裴臨沒待一會兒肩膀上落的雪就化了,有點濕濕的黏膩。
Seth被晾一個月心態爆炸,繼續賭氣不理人也是情有可原,總之整個人蠶蛹一樣繼續窩在被子裡不肯出來。裴臨也不太會哄人,只能跟一旁的護工大娘聊聊天。
大娘笑得憨厚:“哎呀呀,不辛苦不辛苦,崽崽每天好乖的,懂事又聽話!”
“就是有點肯哭。”
方言裡“肯哭”是“愛哭”的意思,大娘歎氣:“天天吃著吃著飯也不知道怎的就哭鼻子,哭的那可憐得喲~唉!”
床上蠶蛹僵住。
裴臨眯起眼睛:“天天哭?”
“可不是嘛!”大娘拉過裴臨到門邊,小小聲,“上藥換藥倒是從來不哭,打吊針也不哭,但是每次吃飯還有傍晚的時候反而眼睛紅紅,唉,成天問我你什麽時候來……”
大娘是個大嗓門,自以為的小小聲,實則響徹整個病房。
霍修珣蒙在被子裡一開始還遮著耳朵,後來直接蜷成一團渾身發燙,最後受不了了直接腦內一串【嗶嗶嗶——】發過去。
裴臨:=_=服了,還帶這樣物理消音的???
好容易大娘走了。
蠶蛹繼續蟄伏不出。
裴臨就伸手從被子外面一下一下摸他,摸貓一樣順著毛。一邊摸一邊順手拿起他床頭的一本書,是一本他跟他提過的《彼得潘》,他竟然買來看了。
裴臨嘩嘩翻了一會:“真天天哭?”
短暫暴風雨前的平靜。
終於某人炸毛,掀被子出來並一個枕頭砸了過來。
裴臨則輕易抓住枕頭,對著某人殺人的眼神莞爾而笑。
心態變了,看人的心境都變了。以前他看小seth,腦子裡始終要繃著一根“這是犯罪分子”的弦,以至於這人的所有話語,所有作為,他都要努力猜他背後的意思。
而現在,裴臨放空腦子,隻專注真實的感受。
一個小朋友,又愛撒嬌和生氣,又經常是綠皮小恐龍,其實大多數情況他的“可愛”是大於“煩人”的。
就連此刻羞憤異常,也不過是個無能狂怒的貓咪崽,嘴巴還撅成了“^”的形狀,裴臨隻恨自己沒帶相機。
他以前從來不知道,人類也能做出“^”的表情。
……
那晚回家,小別墅的院子裡已經掛滿了小彩燈。
一個下午的大雪,陶阿姨和陶小寧已經堆起來了好幾個雪人。雪人們憨態可掬,有些鼻子上插著胡蘿卜,有些頭上蓋著鐵皮桶,還有些脖子上圍著舊圍巾手上舉著破掃把,原始粗獷的藝術感。
“哥哥你看,那個是你。旁邊戴小紅花的是寧寧,大的那個是媽媽。”
陶小寧軟乎乎地拉起裴臨的手,一個個指著給他看。雪人旁邊的板凳上還放著好幾個圓滾滾的雪球。
那是陶阿姨和陶小寧專程給他搓好的,就等他回來三人再一起堆一個。
可是再堆個什麽好呢?裴臨看著那些圓滾滾的雪球,從小狗小兔子想到貓咪和倉鼠,在一家三口旁邊堆個小寵物肯定最應景。可惜他家從來沒養過寵物,他在某個瞬間甚至想過要不要堆一隻se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