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寧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當然是一起堆個爸爸呀!”
裴臨:“……”
對哦,他都快忘了他還有個爸爸。
很快,“裴利斌”也被堆好了。
多虧裴臨的幫倒忙,大大的新雪人成了最醜最違和的一個,站在三個漂亮的小雪人旁邊仿佛是小紅帽一家三口和格格不入的大野狼。
陶阿姨卻挺喜歡,回客廳高高興興拿出相機:“來來,跟爸爸一起合影留念!”
裴臨微笑營業,牽起小寧凍得紅紅的手。
小彩燈閃出快樂的光,陶小寧用小雪球偷襲他。於是一家三口又開始打雪仗,本來陶小寧有備而來都要打贏了,結果她那歡樂的咯咯聲又震得屋頂雪崩,直接落了所有人滿頭。
最終三方皆慘敗,只有大自然宣告勝利。
裴臨脖子裡全是冰,卻氣喘籲籲玩得很開心。
不管將來會變成怎麽樣,至少重生第一年的冬天,他相信不管是他還是寧寧或陶阿姨,都已經沒有遺憾、認真地、好好地過了。
很快,聖誕節連著新年一起將近。
滿大街都是節日氛圍十足,熱鬧非凡,就連醫院樓下也不例外,歌曲和叫賣成天吵乎乎的。
自從看到那本《彼得潘》以後,裴臨每次來看霍修珣,都給他帶些書看。
那些書當然都是成人品味,從名人傳記到散文和詩都有,但更多的還是裴教授私心偏愛的文學作品。每次醫生護士走過,看到床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毛姆、海明威,都會一臉迷惑地再看看病床上裝模作樣捧著書的四年級小朋友。
……瘋了嗎,給那麽小的孩子買的這麽難懂的書?
學校老師這麽替家長望子成龍的嗎?
霍修珣上輩子幼年一直寄人籬下,不像別的小朋友有爸媽給買各種各樣的文學名著,以至於後來長成了一個極度“偏科”的人。
科技水平很高,文學素養卻幾近沒有。
對於大部分“世界名著”的理解,都還停留在“僅僅從語文課本上看到過它們名字”的水平上,幾乎一本都沒讀過。
沒有文學素養不影響生活,不影響賺錢,但影響氣質。
至少霍修珣這麽認為。
他覺得文學可以賦予人一種特殊的沉靜氣質,那種氣質甚至從視覺上是帶著香氣的。他始終記得,高中時有好幾次他看到裴臨靠在學校的樟樹下,修長的手指捧著一本書。陽光透過綠色的葉子落在他的臉,他在遠處,都會無法壓抑升起一種衝動——
將他撈過來,埋頭聞一聞的話,會不會是滿滿書卷頁的沉香?
不知道,一直特別想知道。
那種求而不得的焦躁,逐漸醞釀變成了不爽,變成了又恨又酸“裝逼被雷劈”的嘀咕。
小弟們一開始還愣乎乎地應和:“霍哥,不順眼,咱們弄他?”
“弄什麽弄!”
被凶了幾次,小弟們明白了,霍哥雖然不爽姓裴的那個優等生裝逼犯,但誰讓裴臨是小校花的哥哥,被老師護著,加上又背靠趙星路那幫人。
就算彪悍如霍哥也惹他不起,唉,只能期待雷劈他。
……
再後來,很多年後。
裴臨始終沒能接回家的那隻小金毛,被霍修珣派人搶先一步從寵物商店帶走。
裴臨房子裡的衣服、書籍,也被他一並搶走,犯罪分子下手飛快又不講道理,把一處的人氣得要死。
霍修珣在英國有一處房產。
從裴臨開始裝修自己的小公寓,霍修珣也開始慢慢打造那間房子。裴臨的好幾面牆都是書架,把整個房子弄得仿佛一個大大的書房,霍修珣就也照樣全弄。
如今,新房填進去裴教授的東西、裴教授的狗、裴教授的書,幾乎就是一比一複製的裴教授的家。
最後霍修珣把自己也關了進去。
任憑手下哭天搶地,他隻像個瘋子一樣拚命去讀那些裴教授喜歡的文學作品,一本連著一本。
他是那麽的了解裴教授,所以他也一定會喜歡裴教授喜歡的故事,一見鍾情或是相見恨晚那樣地瘋狂迷戀。
他堅信不疑。
……可他錯了。
《局外人》,極其沉悶且無聊的故事。
霍修珣讀完一遍,根本不明白故事到底想表達什麽,又讀了一遍還是不明白,只知道男主最後死了。
《老人與海》,同樣沉悶且無聊的,男主最後也死了。
《面紗》沒有前面兩個那麽沉悶無聊,結果男主還是死了。
他半死不活在書房待了那麽多天,想要通過閱讀去觸碰一絲絲那個人的最後的余溫,就得到了這麽個破結果,差點沒把書架全砸了。
不愧是裴教授!在活著的時候讓人難以觸碰,就連死了也隻留下一堵冰冷的死胡同。
殘忍又無情,一個隻喜歡看“主角努力掙扎最後卻死了”的喪氣文學的男人,怪不得自己也死得那麽喪氣。
……
霍修珣謝謝裴臨。
重頭來過,他拿給他的文學名著倒每一本都是不錯的結局,《基督山伯爵》《傲慢與偏見》,讓人看完心情舒暢,沒拿他最喜歡的那堆喪氣文學來氣他。
不過那年冬天的第二場雪,裴臨帶來的書還是暗戳戳地夾帶了私貨。
菲茨傑拉德的《夜色溫柔》。裴教授博客上提過,他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