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泊舟嗯了一聲:“犧牲了多少將士?”
陳安:“兩千余人。”
“他們是大宗的功臣,沒有他們,遼東恐怕已經淪陷,大宗也動蕩飄搖——撫恤金都交到親人手裡了?”
陳安:“回王爺話,都交去了。”
藺泊舟安靜了一會兒,點頭,“再征兵吧,補齊人數。朱裡真入侵了又是鎮關侯造反,想必北方其他異族趁著大宗內亂,也要開始蠢蠢欲動了。屆時首當其衝的就是辜州,多征些兵,將來好屏衛大宗。”
“再征兵嗎?”
陳安頓了一下,似乎覺得不妥。
他看向藺泊舟,有話想說:“王爺。”
“嗯。”
陳安言辭恭敬謹慎:“按規定,王府護衛指揮使司的五衛,每衛兵額不超過五千人,先前人數就超了,只怕再征兵會有擁兵自重的嫌疑,萬一引起陛下猜疑……”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眾所周知,造反必須要有軍隊。而為了防止藩王手握重兵造反,大宗的律法規定極其嚴苛,尤其經歷削藩之後,諸王實際能控制的將士極少過萬,有的甚至只能控制一兩千人。
藺泊舟養兵已經算多了,只怕再多,會引起朝廷警惕。
“要是總兵寫信向陛下告狀,汙蔑王爺有不臣之心,惹一身腥臭,恐怕事情就麻煩了。”這句話是山行說的。
前不久,他還在暗示藺泊舟遼東起兵。
藺泊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山行露出個假惺惺的笑:“是吧,王爺?”
“……”
藺泊舟單獨回京這三個月,山行和陳安把藺泊舟的話翻來覆去日日夜夜琢磨,到底一起活了二十多年,肚子裡的蛔蟲,總感覺不對。
直到鎮關侯造反的消息傳來,山行心頭一震,腦子頓時開光了。
不過他會守著這個秘密,只是對藺泊舟滿臉賤笑。
藺泊舟移開視線,神色正經:“律法嚴明,大宗的邊防也不能忽視,”
他拄著手杖,轉頭望向大雪紛飛的辜州城門,“改日請總兵來王府喝酒。”
果然。
山行也謹慎:“是,王爺。”
他背後,孟歡抬手跟陳安打了個招呼:“陳叔。”
“王妃,幾個月不見了。”陳安露出慈愛微笑。
“我們可以回府了嗎?”孟歡問。
陳安:“不著急,今晚要暫歇在驛館,明日再進城回府。”
孟歡有點兒不解:“啊?為什麽?”
陳安解釋:“王爺回藩國是震動國體的大事,京城有文武百官相送,回到封地辜州,也有全體官員在城門外等候著,擺置了酒席,今晚宴飲,明日再回王府。”
他耐心地補充,“這都是些官場的風氣。”
這一兩個月,藺泊舟每路過一座城池,也有百官迎送,孟歡沒什麽話好說了,“行,那就再待一晚。”
“王妃要是待不慣這些場合,可以去驛館的後院轉轉,祝東等你三個多月了。”山行這時候說。
“是嗎,”孟歡興致高了很多,“去見見他。”
“磕磕。”
藺泊舟手杖不輕不重點地,叩碎了幾縷冰雪。
孟歡露出了清純無辜的笑容,明亮的眸子看著他:“夫君,我去找祝東了。”
藺泊舟對祝東顯然有成見,不過自從他冒死把孟歡從坼州的山坡拖回來,藺泊舟也沒轍。
他垂頭,漆黑的眸子側望過來,手杖不再輕輕叩擊,道:“去吧,早些回來。”
孟歡轉身去了後院。
他不再穿著在辜州時隨軍小廝的棉衣,換成了一件竹葉青的綢質長袍,衣襟繡花紋,頭髮也梳金佩玉,跟藺泊舟回京這段時間養的白皙,眉眼俊美,瞧著有幾分華貴。
祝東坐在後院,跟幾個清客閑扯:“打過仗嗎兄弟?”
“邊塞詩會不會寫?”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
孟歡勾唇,到他背後拍了拍肩膀:“東哥。”
祝東猛地轉頭,差點兒把花盆撞倒:“陳兄弟!”
他直接站起身:“好久不見了啊!”
回辜州幾個月他也養的精細些了,不像隨軍後那麽黑瘦,看起來俊朗活潑。他把孟歡上下打量一遍,說:“你現在穿這身衣裳,富貴!當時王爺回京什麽親信也不帶,連我表哥也不帶,就帶著你,我就感覺王爺夠寵你,真沒錯!”
“…………”
陳兄弟幾個字,孟歡就知道山行這個缺德的還沒跟他講清來龍去脈。
孟歡抿了下唇,也點頭:“嗯,他對我確實好。”
“那再好也不行——”
祝東似乎想起了什麽,“回王府見王妃了嗎?”
孟歡忍笑辛苦:“見了。”
“大老婆見小老婆場面怎麽樣,有沒有劍拔弩張?”祝東擔心他的處境。
“劍拔弩張?”孟歡思索,“也沒有。”
“那就好,我還怕你被虐待呢。”祝東這時候才想起跟剛才交談的清客介紹:“諸位,這是王爺的二房夫人,姓陳——”
“……”孟歡一把拽過他,拽得祝東整個人搖曳了下,孟歡生怕他牛皮吹大了,拉著袖子二話不說往沒人的地方走。
祝東被扯得歪歪列列,“怎麽不讓我說話?”
孟歡找了個借口:“還是不說了,拘著這個禮,相處起來就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