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惜一開始也不太能相信這個朝代的民風這麽開放,朝廷不僅有位高權重的女官,這各地的富婆也是自由自在,果然,有權有錢,啥都不重要,性別尊卑都得排後。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處,就像她一開始能在外城擺攤經商一樣,沒有人會看輕她,也不會過多的限制存在。
封建糟粕的惡意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她還挺走運,來了個這麽包容的朝代,但江湖險惡,也不可松懈。
第二十六章
很快就到了洪記布莊的大門前,望了眼布坊裡火熱的促銷場景,大戶人家的下人婢子成批成批地采購新布,回家置辦初夏的薄衣,門口停了好幾輛拉貨的馬車,來來往往的小廝慌手慌腳地把布料搬到車上。
寧惜咽了咽嗓子,愣在一邊,心想:這麽多貨得賣多少錢呐!這洪記布莊的生意真不是吹的,簡直好到慘絕人寰。
“阿妹,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進去找一下洪夫人。”
柳穗回頭,同她交代了聲,就要進屋。
寧惜趕忙拉住她,深感疑惑:“誒,柳姐姐,洪夫人不是洪記布莊的老板娘嘛?你找她做什麽?”
“阿妹放心,夫人很好的。我想引你和她見一面,把具體的事情和她商量一下,也許就可以解決你那批單子的麻煩了。”
柳穗耐心地同她解釋道。寧惜眨了下眼,抬頭問道:“可是她會願意見我嗎?再說,就算見到了,她會答應和我合作嘛?柳姐姐你可別以身犯險,如果洪夫人知道你之前接了我的私活,不但不同意這次的事情,還遷怒於你,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頗是擔心柳穗的處境,寧惜不敢貿然同意她的做法,拉住她好心勸說。
柳穗固然也遲疑了片刻,隨後笑著搖了搖頭:“總是個法子,試一試吧。阿妹不必為我擔心,夫人念及過往情分,應該也不會過於責難我。”
“可是……”
寧惜還想說什麽,手中的衣袖卻脫手而去。柳穗已經進門去了。
她站在一邊的樹蔭下,望著那些客戶說說笑笑地進去,隔一小會兒又心滿意足地提著布料出來,寧惜撐著腦袋,等得越發心急。
好半天,柳穗終於出來了。
寧惜趕緊站起蹲麻了的腿,小跑上去:“怎麽樣?柳姐姐,洪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柳穗搖頭笑笑,溫柔地拉過她的手:“沒有沒有。阿妹你快跟我進屋去吧,別讓夫人等急了。”
“這麽說,她同意了?”
寧惜邊走,邊反應過來事情的性質變化。
柳穗倒是沒有點頭,只是語氣輕松了不少:“夫人說,讓你先跟她談談,能成事的話,多半就有戲。”
隨柳穗進到一處安靜的後院,遠離了喧鬧的門市,院子裡百花開遍,散發著時濃時淡的花香,旁邊就是染布的水缸,裡面泡著不少衣料。
抬頭一望,頭頂全是竹竿,竹竿上掛了許多已經染好的布緞,曬在太陽下,彩繪一般的濃重。
風來,彩綢翻天,衣料被舞動的谷谷聲響,穿過寧惜的耳畔,絲滑的綢布摩挲過臉頰,像夢境一般朦朧的觸感,讓她微微有些懷念起兒時和小朋友們一起捉迷藏的樂趣。
“阿妹,走這邊哦,別迷路了。”
柳穗從身側搭出一隻手來,笑著挽住寧惜,怕她進了那群高到望不見人影的繁複布料裡,找不到出口。
“誒,姐姐帶路吧,我仔細跟著就是。”
從晾布的院子裡出來,轉過一條竹巷就到了洪夫人的私人宅院。
一進門,寧惜就忍不住感歎,這宅子又大又華麗,尋常百姓恐怕努力三輩子都造不起吧。
“夫人,人帶來了,你聊聊吧。”
順著柳穗行禮的方向望去,一株海棠樹下,有一位衣著繁複,珠釵盤發的中年婦女正站在樹下,手裡提著一個花籃,裡面放著一把剪刀。
適才,她正耐心地給院裡的花樹修建枝丫。
寧惜凝視著那個背影,平靜素然,無端一股大方的氣質自然顯現,不是靠她身上那件華貴的衣裳,而是她從一回身的姿態就展示出了的氣質。
“哦?在哪兒?”
洪敏把手中的籃子擱置在一旁的矮桌上,拂去衣袖上的灰塵和枯枝,語氣不鹹不淡。
柳穗規規矩矩地低著頭,小心翼翼衝寧惜招手:“這裡。就是這位阿妹。”
寧惜識趣地快步上前,自來熟地乾笑了兩聲:“洪夫人好。我叫寧惜,是晉元村的人,今日唐突拜訪您,還請您見諒,給個商量的機會吧。”
說完又學著柳穗剛才的動作,生疏地向眼前之人行了個禮。
洪夫人抬了抬手上的豔紅蔻丹,細細撫摸,眼尾勾著笑意,顯出三十多歲的風情與韻味。
“晉元村?我當年流落青州的時候,第一次討到飯就是在那裡呢。”
打量完寧惜,洪敏語氣平淡地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寧惜卻心生尷尬,僵硬著笑容,不知該怎麽接話。她沒想到這麽富有的一個女老板也曾落魄到流浪為生,自己隨意一提的籍貫反而勾起了別人傷心難堪的往事,這……還談什麽下文呢?
柳穗也沒想到洪敏會說這話,愚愣在一旁,低垂著頭,額上冒汗,替寧惜乾著急,最壞的結果都想象了,估計是寧惜被趕出去,自己失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