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宋韞從不知道,一個人的嗅覺可以靈敏到這種程度。宋韞那天去見沈玠,穿的是臨時找來的男裝,後來便扔了,換過衣裳羅敷居然還能聞得出來相同。
宋韞心頭惋惜更深,這位羅敷姑娘確實是一位奇女子。同時他又想到中秋那天,那兩位小姐稱身體不適離席,會不會也和羅敷有關?
羅敷並不回避這個問題,坦然承認:“是我用自己調製的香料,在酒水裡化開,避人視線彈到她們身上,就能起作用。沒有毒性,但能讓人皮膚不適。她們說話太難聽,我不喜歡。”
宋韞想,那兩位小姐一開始怎樣辱罵羅敷,她都毫無反應。但後來議論起了沈玠,羅敷就出手了。
話本子裡多的是英雄救美的橋段,美人為心愛之人動怒卻是少見。
羅敷對沈玠傾心至此,但沈玠是個不通風情的呆子,竟和人家做了多年的兄妹,宋韞滿是歎息。
羅敷:“以後,海賊裡不會再有人敢為難你。作為交換,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說交換太悲哀了,但宋韞覺得對羅敷虧欠,何止一件事,只要他活著,就會想盡辦法補償。
羅敷道:“無論在位的是哪位皇帝,你都要對他委以重任。他沒有篡位謀逆的心思,就該做臣子中至高無上者。”
沒有點名,但雙方都知道說的是誰。說這話時,羅敷眼中有堅定的光。
“那你呢?”宋韞看著她,“你要做他一輩子的義妹嗎?”
“要不然呢。走夜路的人到不了陽關道,妖怪披著人皮還是有洗不掉的妖氣。殊途就注定無法同歸,沈白圭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宋韞脫口道:“可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勝過你對他的心意!”
羅敷認真地盯著宋韞看了一陣,短促地笑了一下:“可是他傻啊,看不懂女人的心思。不過,這也正好,免得我成為他的負累。”
“情愛不是他所看重的,他也不需要纏綿悱惻的爛俗糾葛。他沈白圭,就該做朝堂上風雨不侵雷打不動的擎天柱石,娶一位高門淑女,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子孫滿堂名垂青史。這才是他的路。”
羅敷出門,宋韞對她喊:“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不是好話!夫妻做到賓客似的還算什麽夫妻!那不是他的路!”
羅敷低低「哦」了一聲,“可是我要走我的路。”微弱的答語和歎息一起,融在夜色裡,成為夜色的一部分。
追不上,不可追。宋韞退回來頹然坐下,黑狗來舔他手背。
“陛下,癢。”宋韞乏力,還是抬手摸了下狗頭。
黑狗抖了抖耳朵,抬起頭,沒有瞳仁的眼睛望著宋韞,嘴裡的汪汪聲終於變成宋韞聽得懂的人聲。
“你認出我了?”
作者有話說:
說過了,陛下是真的狗——
第33章
不棄 ◇
韞韞選哪個
黑狗沒有瞳孔的眼睛睜得很大, 宋韞用手指去展平他眉頭拱起的地方,“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試探一句,又不吃虧。”
“怎麽不吃虧?”黑狗偏頭朝他齜牙,“你詐我……不對,之前你就和我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你早就認出我來了!韞韞什麽時候學得這樣不老實?”
當然是跟你學的。
宋韞偏過頭,“誰讓陛下不先認我?暗地裡看我的笑話。我晾著陛下,算很過分嗎?”
早在黑狗叼來黃狸屍體時, 宋韞就認出來了。
海賊的命懸在風口浪尖上, 是在水裡成了精的, 連養的狗都水性極好。
但這條黑狗,從水裡撈出貓屍,幾乎丟了半條命。宋韞埋葬貓屍時,他還用發軟的爪子刨土,活脫脫就是齊胤的樣子。
這死鬼, 聽見宋韞抽噎,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 尾巴都快搖上天了。看他這幅德行, 宋韞本來已經要出口的「陛下」又咽了回去。
難怪會變成狗,瞧瞧他做的還是人事嗎?宋韞就忍著不認,看他能裝到什麽時候。
可到底還是宋韞自己沒忍住。
一物降一物,宋韞算是徹底輸給齊胤了。
黑狗來蹭宋韞手腕,“不過分……韞韞做什麽都是對的。沒有護住韞韞,是我的過錯,韞韞你受苦了。韞韞打我罵我出出氣吧。”
宋韞搖頭,哪還有什麽氣。
在被海賊劫走而裴季狸選擇袖手旁觀的時候, 宋韞確實有一瞬間的絕望, 甚至怨恨, 明明是同一陣營,他們怎麽能這樣輕易地放棄了自己?
但齊胤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齊胤沒有拋棄宋韞,即使是在生死關頭。
所以要活著出去。
要繼續……做太后。
宋韞按下激蕩的心緒,問:“陛下這些天在島上四處巡查,有沒有確定我們目前所在位置?”
齊胤搖頭,“我看不見,只能暗中去聽島民的交談。他們都沒有學識,話語粗俗又不連貫,最近談論最多的是要去往下一個島嶼,除此之外基本沒有可用的信息。韞韞,那個傻子,可用嗎?”
兩人的默契已經達到一定程度,就算沒有交談,僅僅通過先前行為,齊胤就能明白宋韞的打算。
宋韞道:“胡圖心算能力超強。我試探過,他會計算幾何圖形。只要我們找到足夠的參照物,他應當能計算出我們所在位置。”
“那就好。如今陸地上的情況我們都不清楚,鸕鶿和胡複有牽連,劫了胡圖來島上,不知是雙方分道揚鑣還是受胡複之托保全其長子。但無論哪一種情況,我們將胡圖捏在手裡會多一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