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毒療 ◇
一切後果我承擔
雖然裴紅藥說過有鮫人血統的宋韞不會感染天花, 焉雲深和李騁還是逼著宋韞泡了三天藥浴,與外界隔絕了三天。
宋韞再出來時,焉雲深還在安置病患, 卻沒看見李騁。
李騁千小心萬小心地看顧宋韞,自己卻中招染了天花, 正在高熱。
大將軍見慣生死,情緒還算穩定。既然宋韞相信裴紅藥, 李騁也信他能治好天花, 積極配合治療, 只是擔心臉上本來就有刀疤,再落疤,大小女兒都要說難看了。
洛岱的症狀也爆發了出來,他的症狀比李騁更嚴重,周身紅疹, 擴大後成為膿瘡。
等到宋韞讓裴紅藥用曼陀花把他迷暈,然後用綢布捆住手腳時, 他已經抓破了脖子臉上好幾處。
本來芝蘭玉樹的探花郎, 變成了面目可憎的不全之人。
到底是痛癢難忍,還是心中不平?洛岱或許自己都厭惡現在的身體,恨不得再毀得徹底些。
為一個無情之人,值得麽?
宋韞歎息。
在不遠處冷眼觀看的裴紅藥看著宋韞將洛岱手腳妥帖捆好, 掃了眼洛岱腿間,“聽說他們進過藥王谷,迷路,讓裴龍斬給帶了出來。”
宋韞退出來關閉房門,「嗯」了一聲。
“你應該知道他們想找我醫什麽。”裴紅藥伸出一根指頭,“可以治。但你要再多出一盞血。”
宋韞指腹的傷口早已愈合了, 但有這麽一位時刻惦記從自己身上取血的人在身旁,還是覺得肉痛。
“我跟你說過,我家中有人需要診治,等治好後,連這次閔州天花的一並取兩盞血給你。”宋韞聽他說這也能治,驚詫了一瞬,然後道,“為民為家,出點血是應當的。可裡頭這位,是康國太后。如今閔州之亂全因他的好兒子而起,他想讓我感染反而自食其果,落得如今下場算是活該。拋開恩怨,對病患一視同仁,為他醫治已經是大恩大德,多的就不用想了。別說出血,我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會為他舍棄。”
裴紅藥還不死心:“聽病患說,你是普濟世人的活菩薩,救苦救難。救人救到底。洛岱心結在身體殘缺不全上,若治好了他,說不定就兩國太平了呢。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從州牧府出來,宋韞走在前往張家安置病患處的路上,了然地瞥了裴紅藥一眼:“他今時今日的處境真的全因淨身麽?徐霽希望他是女人,他也嫉妒我是女人身份,覺得自己若是女人就能解除一切的痛苦,獲得幸福。可真正兩心相悅的人不會困死在男女之分上。他們作繭自縛,怪不得旁人。就算讓洛岱如願,徐霽的野心還是會讓二人離心。你想用我的血做研究,我理解,但也不至於挖空心思胡亂攀扯借口。聽著,往後我不會再為你削番茄,也不會為不相關的人出診金。洛岱沒有那二兩肉,又不是我殘缺,我不會濫發好心到那種地步。”
拒絕的話說得可真噎人。裴紅藥挑眉:“那裴季狸呢?”
宋韞腳步頓了頓。
裴季狸和洛岱一樣,是殘缺不全的。
雖然裴季狸身居高位,掌握生殺大權,從未在人前表露脆弱,但那樣的恥辱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會是心中不可磨滅的傷痕吧。
裴小貓說話不中聽,心腸也極硬,單論個人的話,宋韞是不想管他的。
但他是齊胤的兄長。
“回京再說。”宋韞抿唇。
裴紅藥聞言沉靜的雙眼瞬間有了光彩:“像裴季狸這樣自小淨身的,斷處重生更要耗費精力;況且他是裴家旁支,叛逃了藥王谷的,谷中規定不許與叛徒瓜葛,我違背谷訓,回去免不了受罰,或許三五年都不能外出遊歷,損失極大……”
宋韞無奈且肉痛,“直說吧,加多少?”
裴紅藥伸出一個巴掌。
五盞,被人捅一刀都不至於流這麽多血。
宋韞瞪一眼裴紅藥這奸醫,跨進張府,看見牛娃和齊胤都在行色匆匆地給病人送藥。大人用大碗,小孩用小碗。
宋韞轉怒為笑:“可以。數目說定是五盞,可具體容器是什麽盞得由我來指定。”
裴紅藥怔了怔,反應過來,“堂堂太后居然耍賴……罷了,你身邊總還有要我診治的人,來日方長,總能積少成多。”
宋韞瞋裴紅藥一眼,哪有他這種盼著人得病的大夫,若是不會說話大可以閉嘴,沒人把他當啞巴。
來到院中,又要直面天花,宋韞心情沉重。
上次給裴紅藥削了番茄,裴紅藥說出了裴季狸藥方中欠缺的一味重要藥材:升麻。
加入一兩升麻,原本的方子藥性驟增,不僅能退熱,還能化膿鎮痛。
用藥之後,小部分病患退熱,膿瘡也開始結疤。但還有大部分的患者膿瘡依舊在生長,甚至衍生了肺病耳聾等症狀,性命垂危。
裴紅藥說,針對這種重症患者,需以毒攻毒。
具體怎麽個以毒攻毒法,他不肯提前說。從州牧府到張宅,裴紅藥兩手空空,宋韞不知道袖中是否帶有藥材和工具。
齊胤聽見宋韞聲音,搖著尾巴迎上來,聞到旁邊裴紅藥的氣味,皺眉:“韞韞離這個人遠些,蝙蝠似的隻想吸血!”
宋韞可不敢對齊胤說,為了裴季狸剛剛又許出去五盞血,揉揉齊小狗的頭:“今日的病患還有增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