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完全理清思路,莊迭的沉吟已經被粗暴打斷。
天色徹底暗下來,隨著路燈亮起,四周的聲音也忽然變得清晰。
一牆之隔的馬路上傳來車流的鳴笛聲,沿街小販的叫賣聲,商店清倉促銷的大喇叭不知疲倦地喊著,走街串巷賣豆腐的自行車遠遠的撥浪鼓響……還有不遠處亂哄哄的譏笑聲。
“摔得爬不起來了?”有人用腳撥了撥他的身體,“不就是拿了你點錢,至於嗎?”
又有人嘻嘻哈哈笑起來:“別管他,裝死……”
莊迭揚了下眉。
有過之前的經驗,他的第一反應是校園暴力,但又迅速推翻了這個猜測。
莊迭的校牌和書包就掉在不遠處,他剛才大略掃了一眼,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六年級二班上課睡覺還交白卷的惡劣小學生了。
“繭”為了保護夢主隱私進行的調整,會屏蔽一些不影響破局的信息,所以姓名部分和那張卷子上一樣,都直接顯示了莊迭自己的名字。而班級部分,校牌上寫的則是“高一三班”。
這幾個人明顯比他大了好幾歲,聽語氣和交談內容,也不像是學校裡的學生。
結合對方剛才的話,已經不難推測出前情——他在放學路上被幾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堵了,這些人搶了他的錢,還在這裡戲弄他。
莊迭翻身撐坐起來,拍乾淨衣服。
幾個造型各異的小混混攔在他面前,這些人或坐或站,穿著一身亂七八糟搭配的“時尚潮流”,頭髮的顏色能湊出一條葫蘆藤。
視覺效果鬧心之余,莊迭多多少少還是松了口氣。
——如果硬要欣賞踢踏舞,以這幾個人的打扮,哪怕他們忽然集體原地就這麽跳起來,視覺效果也無疑是最不驚悚的……
莊迭問:“是你們搶了我的錢?”
他的問題立刻引起了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笑。
為首的那個黃毛像模像樣叼了支煙,痞裡痞氣蹲下來,伸手去薅莊迭的領子:“假裝摔傻了也沒用,剛才可都說了,一個星期上交五十塊錢,不然……”
剩下的話被一聲重擊發出的悶響驟然打斷。
黃毛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他的手碰到對方之前,莊迭就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根霸氣十足的地獄熔岩全金屬棒球棍,用本壘打的氣勢毫不客氣地招呼了上去。
和兔八哥比起來,小混混簡直不堪一擊。
莊迭還沒使出全力,就乾脆利落掄倒了兩個離他最近的人。剩下幾個駭然目睹了這一幕,魂飛魄散轉身要跑,卻被莊迭不緊不慢打斷:“站住。”
那幾個人從沒見過這種陣仗,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膽戰心驚停下腳步。
莊迭揉了揉手腕,“當啷”一聲扔下棒球棍。
雖然夢境本身的探索如墜迷霧,夢主的身份不明,直到現在也都還沒能找到隊長的蹤跡……許多事都還沒有被弄清楚。
但機會難得,既然還有時間,莊迭還是很想實現一個一直以來的心願。
莊迭搓出電鋸,按下開關鍵。
在遊樂園中面對兔八哥時,莊迭在關鍵時刻突破了自己,終於攻破了“電鋸必須插電”的固有認知。
鋒利的鋸口轟鳴著高速旋轉起來。
莊迭拎著運轉的電鋸,活動了兩下筋骨,走向最近的一個染了五種顏色的彩毛……
……
二十分鍾後,莊迭心滿意足地收起電鋸。
他拿回自己的錢,揣進口袋裡,放走了一群互相攙扶著抽噎逃出小巷的光頭小混混。
“這項工作真的很解壓。”
莊迭早就想找機會試一次用電鋸給人剃頭了,他再次在心裡給了現在的工作一個好評,撿起扔在地上的的書包和校牌。
莊迭沒有走大路,而是先把書包扔過牆,隨後雙手扳住牆頭,自己也輕輕松松翻了過去。
到目前為止,他也逐漸摸索出了這場夢中的一些規律。
在學校時逃跑覺得費力,並不是因為小學生的身體素質太差,而是因為這場夢中的每個片段,那種無形的力量都在緩慢增強。
“力量”會限制行動,進而影響行動效率,增加體能的消耗。
而當這種緩慢持續的過程到達某個節點,這種力量就會暴漲,讓莊迭徹底做不出任何反應,只能毫無抵抗地被拽進那個空間裂縫。
“如果不是夢中夢,就說明這幾個片段其實是相互獨立的,我是在片段中不斷跳轉。”
莊迭給自己買了一包跳跳糖,整袋倒進嘴裡,便走邊閉著嘴沉吟:“但這樣也存在疑問。造成我跳轉的契機究竟是什麽?”
“兩段夢境的滯留時間不完全相同,一個近兩小時,一個只有四十五分鍾……是在暗示不是時間問題嗎?”
“是因為我觸發了什麽FLAG,所以才會忽然出現某個跳著舞轉圈追我的人型生物?”
“這些片段之間存在什麽邏輯關聯,為什麽偏偏是這樣幾段夢境?”
……
凌溯不在,解夢這種事莊迭並不擅長,也只能把這些問題暫且放在一邊。
“還是要先找到隊長。”莊迭心算了下時間,“我這次應該沒錯過什麽情節才對。”
因為已經困了兩天,莊迭這一次入睡的很快。即使和凌溯存在細微的出入,應當也不至於硬生生錯出一個夢境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