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聲音清晰得不容忽略,像是某種令人心生不安的危險預兆,正裹挾著無形的壓力,緩緩爬上每個人的心頭……
與客廳相連的地下室內,忽然響起一聲充滿了恐懼的刺耳尖叫。
凌溯倏地起身。
他正要循聲過去查看,忽然想起莊迭在這片完全黑暗的環境中看不見,停下腳步,回身伸出手:“來,我領著你。”
莊迭抬手,被凌溯穩穩當當握住,順勢牽著他站起身。
平心而論,別墅客廳內的布局其實很規整。但在這裡發生過的幾場混亂搏鬥已經讓家具徹底移位,地上又有不少摔裂的餐碟碎片,要摸黑穿過客廳的確非常困難。
凌溯的手很穩,松松攏著莊迭的手腕,引著莊迭繞開七倒八歪的家具,同時不斷提醒他避開腳下的碎瓷片。
“我讚同你的推理。”凌溯一邊走,一邊低聲說,“我比你進入夢域的時間早。我到的時候,牛頭就已經表現得很反常。只是低著頭髮抖,不回答別人的話,馬臉還說他是嚇壞了。”
《無人生還》是阿加莎克裡斯蒂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其中最經典的橋段,就是在一場持續發生的連環殺戮中,凶手本人也以某種手法偽裝成了遇害者中的一個,死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這幢別墅既然被精心設計成書中的樣子,就很可能還與其存在著某些暫未發現的聯系。
也是因為這個,一開始莊迭才會懷疑通過演技和化妝技術詐傷的馬臉,試探他是否是這片夢域的主人。
“根據其他人的描述,牛頭是曾經很知名的獨立遊戲開發人員,因為舊遊戲模式在全息遊戲的衝擊下市場萎縮,作品也越來越小眾。”莊迭繞過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他擅長的方向就是密室解謎和恐怖遊戲,恰好是被全息技術衝擊最嚴重的……”
莊迭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來回摸了摸,找到凌溯的袖口:“你看到的人也都是動物嗎?”
“對,這是‘繭’對新員工初次進入複雜夢域的一種心理保護機制,初衷是為了避免在任務中留下過多的心理陰影,但看起來好像不是太成功。”
凌溯點了點頭,解釋道:“以後就是可選模式了,可以關掉……小心。”
他側過身,護住差點撞在牆角上的莊迭,把他領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
莊迭其實並不反感這種模式,他撞在凌溯身上,被扶著肩膀換了個方向,實在忍不住好奇:“隊長,我是什麽動物?”
凌溯低下頭,看著他拽著自己的袖子一下一下地扯,輕輕壓了下嘴角,不著痕跡的解開了拍立得的卡扣。
凌溯抓緊時間舉起相機,閃光燈微弱迅速地一閃,照出了一隻滿腦袋卷毛的黑臉小綿羊。
第20章 抓到你了(九)
凌溯滿意地收好了照片。
不止如此,他還迅速一並藏起了小卷毛的拍立得,並且毫無心理負擔地瞬間嚴肅下來,重新握住莊迭的手腕:“沒時間了,快跟我來。”
這一套行徑過於流暢和理所當然,以至於莊迭已經被他拉著走了幾步,才徹底反應過來:“啊!”
凌溯沉穩提醒:“有台階,我幫你。”
莊迭被他從地上拔起來,扛在肩上蹬蹬蹬飛快下著台階,依然沉浸在剛才的大意落敗裡,遺憾地一拳砸在掌心。
凌溯在地下室門前站穩,放緩力道,把莊迭重新放回地面。
……
剛才的驚叫聲就是從地下室中傳出來的。
凌溯沒有讓莊迭上前,自己握住門把手,側身貼近門板,仔細聽了聽裡面的聲音。
聽到尖叫就趕來查看,幾乎可以算作是某種大部分人都會存在的本能——但來到地下室門口的這段時間裡,已經足夠兩人同樣意識到一個違和的細節。
根據聲音判斷,尖叫聲很明顯更偏向於女性。這幢別墅中應當只有兩名女性,作為建築師的兔子小姐已經遇害,而那樣的嗓音,似乎也並不像是虎小姐……
很快,這一推測就被徹底證實了。
虎小姐藏在廚房,離地下室的距離並不算遠,她同樣也聽見了尖叫聲。
因為和建築師有合作,虎小姐對別墅的構造心中大致有數。雖然被困在尚未結束的黑暗中,由障礙物導致了不少的行動困難,但也總歸跌跌撞撞來到了地下室的門外。
客廳裡傳來走動和磕碰聲,看來還有人也發現了異常,正在嘗試摸索著往這裡靠近。
凌溯打開了地下室的門。
在開門的同一時刻,他也立即向門的另一側閃避。一支注射器被門內的裝置牽動,尖銳的針頭反射出幽藍的詭光,徑直扎向開門者的頸間。
凌溯提前有過準備,迅速矮身避讓,讓裝有不明液體的針管扎了個空。
房間裡的一幕也展現每個人的眼前。
……那裡面竟然並沒有和別墅一樣,被不見五指的黑暗籠罩。
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桌子和十把椅子,都是最普通的款式。牆上隨便糊著幾張破舊泛黃的報紙,看起來和別墅格格不入,簡直像是個十分寒酸的出租屋。
那張空蕩蕩的木頭桌子上,正自動運轉著一台老式的放映機。
隨著膠卷的運轉,光束不斷變幻,投射在唯一的一面掛著幕布的牆壁上。
正在放映的畫面詭異而瘮人。暴風雨混雜著海浪的背景音中,天花板正濕漉漉滴著水,巨大粗壯的深綠色水草從上面懸下來。伴隨著這一切,冰冷潮濕的海風仿佛已經包裹了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