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可是的。”宋淮民沉聲打斷,“肇事者看不見,你們也看不見他後面的售貨架嗎?”
被他提醒,眾人詫異看過去,才發現在那個售賣爆米花和飲料的櫃台後方,的確有一個不算起眼的、用來擺放電影周邊的置物架。
由那個持槍者的角度看過去,被莊迭擋住的視線死角裡,擺放著高仿真模型槍的那一列赫然缺了一盒,
小組長詫異地瞪圓了眼睛:“他拿的是模型槍?!”
這種反應實在不能怪警方——畢竟距離實在太遠了。他們不能貿然驚動那個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持槍者,那把模型槍的擬真度又高得離譜,從這裡憑肉眼看過去,根本不可能發現任何區別。
更重要的是……那個卷頭髮的年輕人哪有一點拿著模型的架勢。
警方的應急小組長期在高危環境裡處理突發狀況,對什麽樣的人是虛張聲勢、什麽樣的人是真的有威脅,已經練出了一套不必思考的本能。只要一打眼,就能立刻判斷出哪一方更危險。
別看那個持槍者脅持著人質,看起來瞪著眼睛凶神惡煞,其實早已經嚇得一動都不能動了。
倒是那個年輕人,在他剛舉槍的時候……警方好幾個人都條件反射地據槍自衛,他們甚至真的考慮了幾秒要不要先想辦法把挾持者解救下來。
徹底弄清楚了情況,宋淮民不再耽擱時間,把槍拋給小組長:“給我副手拷。”
小組長還是有些不放心,皺緊眉:“宋隊……”
“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同事,是我很信得過的朋友,誰都不危險。”
宋淮民薅了副手銬,加重語氣又強調了一遍:“一點都不危險。”
說完,他給凌溯打了個招呼,就徑直走了過去。
……
接下來的解救行動異常順利。
在警方應急小組提心吊膽的注視下,宋淮民輕而易舉地下了那個挾持者的槍,拆了彈夾遠遠拋過來。
那個歇斯底裡、瘋瘋癲癲的挾持者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不說話也不再動,只是愣愣地僵在原地,視線茫然得毫無焦點。
“好了,沒事了。”
宋淮民把凌溯從那人僵硬的手臂裡用力扯出來,用手銬把挾持者銬在貨架上:“你是不是到哪兒都能給我惹點事?”
“不是故意的……”
凌溯邊反省邊重心不穩地往前搶了兩步,一頭扎在了小卷毛的肩膀上,被莊迭牢牢抱住。
凌溯揉了兩下莊迭的頭髮,低頭看他的眼睛:“嚇到沒有?”
莊迭唇角抿得淡白,認真看著他,搖了搖頭。
“怪我……沒考慮周全。”
凌溯主動反省,他斜靠著櫃台,把那柄模型槍從莊迭手裡接過來,遞給宋淮民:“老宋,讓你擔心了。”
宋淮民適應不了他這麽好好說話,沒好氣地瞪了凌溯一眼:“少來這一套……到底怎麽回事,上場夢的尾巴沒擦乾淨?”
他問到後半句時已經壓低了聲音,語氣放緩,眉峰也蹙起來。
“算是。”凌溯點了點頭,“不過問題不大。”
他握住小卷毛要往自己身上摸索的手:“秋後的螞蚱……這也就是最後一蹦躂了。”
嚴會長的意識當然已經徹底煙消雲散了,這件事毋庸置疑——不過初代繭這個被教歪了的人工智能,還是忠實地恪盡職守,運算出了最後一條延伸進現實的軌跡。
所有的時間點都是被設計好的,他們入夢的日期,從夢裡回到現實的時間間隔……夢繭在時間上的出口在一開始就被定好了,所以才會出現體感和現實時間嚴重不相符的情況。
簡單來說,就是當他們進入夢繭那一刻,就只剩下了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是被永遠困在夢繭中。
第二種是毀掉那顆夢繭——如果有人能毀掉這顆繭,所有人就都會在現實中的今天徹底醒來。
宋淮民皺緊眉:“為什麽是今天?”
“因為今天是這部電影上映的最後一天……還活著的人,一定會忍不住來看這部電影。”
凌溯笑了笑:“老宋,幫我給他們帶兩句話。”
他表現得太安靜正常,宋淮民反而有些不放心:“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自己——”
“第一句,毫無疑問,這就是現實。”
凌溯垂著視線,他幾乎已經靠在了莊迭身上:“第二句,這部電影我也在三年前看過。”
行動組負責人急匆匆走過來,正好聽見這一句,愕然抬頭盯住凌溯。
……他們一直都在悄悄調查凌溯的時間線。
並不是對凌溯有什麽懷疑,只是無論如何也想弄清楚——他們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現實世界,夢的變異發生在三個多月前,而拓荒者的招募也是那時候開始的。
雖然包括總負責人在內的這一批拓荒者們,算下來已經在“繭”內部待了三五年、七八年甚至十幾年不等……但如果不考慮“繭”內部的時間流動,隻按照現實時間來計算的話,這一切也只不過是三個多月前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事先采取了各種手段來預防,這種懸殊的時間差已然足夠導致虛擬世界與現實的嚴重割裂。
而問題也出現在這裡……如果把凌溯也拉進時間線內,會出現一個令人在意的細微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