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著頭,也不吭聲。
月光很亮,街道請冷冷的。他們的影子被拉的很長,隨著樹影搖晃,像湖底擺動的水草。余睢又給池小天抱了會:“哭了嗎?”
池小天搖頭。
余睢不太信,他記得池小天很喜歡哭,還很會哭。他抬起池小天的臉:“給我看看。”男生一直埋著臉,臉憋的有些紅,眼珠黝黑水亮,他的睫毛很長,有些濕,但沒哭。
“你回來。”
池小天望著余睢,“我就不哭了。”
余睢掌心冰涼,他托著池小天的臉,微不可見的顫了下,他的聲音又有些澀,“很好。”他補充道,“你有聽話,很好。”
兩人對望。
余睢的眼皮皺褶很深,看人總是顯得很深沉,給人以難以揣測的心悸,鼻梁挺拔,唇較薄,下顎線利索乾淨。
他很高,白T罩著肩腰,挺拔凌冽。
池小天忽然出聲:“哥。”
余睢其實有些緊張,只是沒人能看出來。
他稍稍抬起眼:“嗯?”
池小天踮起腳,他不得不踮腳,余睢身高超過一米九了,他隻到余睢胸膛,還碰不到喉結。男生的發色柔軟,聲音很乾淨:“低頭。”
“──我想吻你。”
余睢才聽清那半句話,他已經低頭了,額前的碎發垂落,唇被人磕磕碰碰的吻著,脖子被勾住,壓低。
他怔了下,隨即托起了池小天的腰。
活人是有溫度的,36.5,口腔裡的還要更熱一些,接近37.5。余睢的心不會跳,身體也是冰冷的,他感受到了那種溫度,也被稍稍帶動了些。
有些貪婪,他把頭壓的更低。
死人對活人的溫度總是要貪婪一些的。
男生夾克衫上的反光層不明不暗,衣服被過大的力道攬得有些皺,白色球鞋稍稍踮了起來,腿繃直。
過了好久。
那雙白球鞋才輕輕落了地。
瘦削高挑的男生在喘息,大口大口的喘氣,他還攥著男人的前襟,白皙的臉頰泛著粉,睫毛又濕了。
余睢一手撐著池小天,又去揉池小天的腦袋:“難受嗎?”
池小天想余睢真會親,親得他都喘氣。該猛的時候猛,該溫柔的時候又摸他腦袋。他低著頭,沒出聲。
要命,好喜歡。
真要命了。
余睢等池小天緩神。
他胸膛是冰涼的,指腹也是冰涼的,理著池小天的額前的卷發,男生的臉是粉白,唇卻很紅、被反覆舔舐的紅,對上那雙洋娃娃似的眼睛,頓了下,稍稍垂下眼,升起了些許愧疚,削薄的唇微動:“剛剛弄疼你了?”他道歉,聲音又有些澀,“對不起。”
人類,尤其是池小天,太脆弱了。
他得盡量小心點,就算是對方主動,他也得克制。
那雙白球鞋又踮了起來。
“哥。”
那雙眼睛與他平視,又長又卷的睫毛像是顫動的蝴蝶翅膀,瞳仁黝黑水亮,“沒關系的。”
余睢心裡顫了下。
他難以克制那種悸動,他告誡著自己要小心、要注意,池小天需要被保護、需要被呵護,但真正碰到的時候,還會難以自拔。
現實發生了一定的扭曲,紅線搖動著邪異的光,它們無限制的侵佔這塊領域,似乎要化為蠶繭、密不透風的將人束縛起來。
但終究還是沒有。
陰影裡、角落裡,搖動著的不可名狀的觸手還是收縮了回去。
這次比上次還要久。
余睢摟著池小天,防止他因為脫力滑落,他垂著睫毛,眼裡的歉意似乎要溢出來,聲音更澀了:“對不起。”
池小天的心跳得太快了,快得他有些難受,他仰起臉,聽余睢說話……什麽?這牲口在說什麽?
那雙眼睛又在看他。
余睢的指腹冰冷,他撫摸那對濡濕的睫毛,輕柔、瘙癢,悸動……池小天喊他。
“哥。”
余睢回神,他的手腕被人輕輕拽住了,那是隻白皙、柔軟,有溫度的手。男人的眼皮皺褶很深,神情內斂,他應聲:“嗯?”
池小天呼氣,上氣不接下氣:“我上班要遲到了。”
余睢:“……”
他眼睫動了下,“嗯。”
高雯雯放假了,她來便利店幫忙,等忙完跟她媽媽一起回去。說是幫忙,她時不時朝便利店門口看去,也不正眼看,就用余光掃。
她想等池小天來。
都要過了十分鍾了,還不來,是遇到麻煩了嗎?她媽媽也挺喜歡池小天的,經常提起池小天,池小天一般會提前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遲到。
高雯雯還有些憂心,她看到了,才七點多,京市就起了大霧。跟鬼接觸過就會知道太大的霧、不太和時宜的霧都有些問題。
穿著藍白校服,扎著單馬尾的清秀女生不自覺咬起了筆蓋,她有些發愁。
幸福便利店在左巷街角。轉彎,還要過個紅綠燈,路燈修建的年份很早,追溯一下的話,和老宅裡的黃銅衣架是一個年齡的。
為了保持街區的年代感,路燈壞了幾次,上面都是派人來修繕而不是換掉,這路燈不是很亮,但很有氛圍感。
雖然才九點多,但風確實有些冷,街道上沒有人,顯得有些蕭索,拐角裡忽然拉出了兩道廋長的影子。
其中一道,高雯雯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