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下頭,說:“喜歡什麽,就做什麽。”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蕭尋垂下頭,繃起消瘦的下巴,說:“我修了殺戮道,就代表我喜歡殺戮嗎。”
謝書辭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謝安修殺戮道,是因為喜歡殺戮嗎?他也不知道謝安為什麽要修殺戮道。
天道聖子,這在外人看來,應該是一個很崇高的身份,蕭尋為什麽要轉而修這個會被天道驅逐的殺戮道呢?
難不成他從一出生就這麽壞?
謝書辭扭過頭看著他,輕聲道:“不一定。你先跟我說說你為什麽要修殺戮道,我幫你分析分析?”
蕭尋語氣淡淡,“因為我想殺人。”
謝書辭:“……”
好簡單,好粗暴的理由。
謝書辭訕訕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怕再說下去,這小破孩冷不防地吐出一句“我想殺了人了,你去給我找人來,或者你讓我殺”。
謝書辭撇下嘴角,“行吧,你睡了這麽久,餓不餓?船上應該還有一點乾糧。”
“你更喜歡謝安,還是更喜歡我爹。”蕭尋冷不丁地問道。
謝書辭無奈道:“一樣喜歡,不分高下。”
蕭尋又問:“那比起這條狗呢。”
謝書辭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麽清楚,隻得解釋道:“我喜歡他們和喜歡大王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對於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謝書辭真的是沒辦法了。
“哪哪兒都不一樣,你還小,不懂。”
“我不懂你可以解釋。”
謝書辭萬萬沒想到啊,原來謝安並不是從小就不愛說話,他小時候的求知欲還很高嘛。但是他又不知道怎麽給他區分自己對謝安和對大王的喜歡。
他總不能說,我喜歡謝安就像你爹娘的那種喜歡、喜歡大王就像你爹娘喜歡你的那種喜歡吧,關鍵是這家夥還小呢,謝書辭不想跟他說這些。
“我沒法跟你解釋,解釋不清楚。你平時在家裡也有這麽多問題嗎?”
謝書辭只是單純問一下,絕對沒有其他意思,更不是嫌他煩。
可是聽了他的話,蕭尋將頭埋得更低,說道:“沒有。”
謝書辭感覺他情緒有點低落,笑著捏了下他的手臂,“怎麽了?在家裡沒人回答你啊?”
蕭尋不知道原因,但他覺得跟謝書辭待在一起很安心,他沉默許久之後,見謝書辭依舊眼巴巴地看著他,就慢吞吞地說:“我在家裡不能說話。”
謝書辭怔了怔,“為什麽?”
“他們說我跟其他人不一樣。”
“他們?誰?有病啊?你跟其他人哪裡不一樣?他們還不許你幹什麽?”謝書辭擰起眉頭問道。
蕭尋聽出了謝書辭聲音裡的憤憤不平,他有點享受謝書辭因為他所產生的情緒。
他垂下眼簾,默了默說:“他們把我關在一個地方,只有需要我的時候才會放我出來。”
謝書辭眉頭皺得更緊,“他們什麽時候需要你?”
蕭尋道:“他們有困難的時候。”
“需要你做什麽?”
“需要我幫他們解決。”
蕭尋漆黑的眸子盯著自己的手指,說:“他們會跪在地上求我,我需要滿足他們所有的要求。”
就像一尊冰冷的佛像,不需要聲音、不需要移動,他只需要乖乖坐在神壇之上,滿足他們的願望。
可被放在神壇之上的,應該是一尊佛像,而不應該是一個有思想、有靈魂的人。
因為謝安代表著一半的天道,所以他們更希望他能像天道一樣,只需要被困在神壇之上,接受他們的祈願。
這樣的他,根本不是一個人,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能任由他們擺布。
也根本不是什麽天道的象征,他更像是、更像是……一個……奴隸……被人們的欲望所驅使。
謝安那樣的人,會甘願做別人的奴隸嗎?
不會,絕對不會。
所以他開始了反抗?反抗天道,也反抗人們的欲望。
所以他修了殺戮道,人們要他承載希望,他就親手把他們的希望撕得粉碎。
離經叛道?
這根本不是離經叛道。
這是……玉石俱焚。
他只是在用玉石俱焚的方式反抗而已。
謝書辭有些心疼。
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強行架在神壇之上。
沒有思想,沒有自由。
所以死有什麽可怕?消失有什麽可怕?疼痛有什麽可怕?
他會甘願被別人掌控嗎?會甘願成為別人的工具嗎?
謝書辭用手輕撫著他的鬢角,喉嚨裡像堵著什麽東西,讓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來。
謝書辭的手指帶著一絲溫度,貼在他的皮膚上,讓蕭尋心裡產生了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他喜歡謝書辭為他傷心,也喜歡謝書辭專注看著自己的眼神。
他不清楚原因,只是單純地貪戀著謝書辭的溫度。
或許是為了看到謝書辭對他的關心,又或許從來沒有遇到一個人,願意聆聽他的想法。
他避開謝書辭揉進星光的眸子,長睫蓋住眼瞼,用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說:“我修了殺戮道,他們不允許。”
謝書辭靜靜看著他,聽他訴說,“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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