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侍衛應聲,還沒來押人,秦月川先動了。
他整理了破碎的衣衫,最大程度遮擋住裸露在外的皮膚後,便大步向書房外走去。走出幾步,忽又折返回窗邊,扯起衣服的下擺,將散落在地的紫色花苞快速拾起,小心翼翼地兜著離開了。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趕緊跟了上去。
他們走出一會兒,遠遠地聽見書房又陸續傳來東西摔落的聲音。
…………
戒堂陰冷森然,蕭靖軒鮮少過來。
他走在狹窄的過道裡,仍因為白天的事心情鬱悶,就連處理公務時也心煩意亂,眼前總閃過影衛帶血的蒼白背脊,和那雙噙著淚水、滿是倔強的眼睛。
這三年來,念影從沒受過鞭罰。就算做了什麽錯事,也就是挨些小小的懲戒——蕭靖軒知道他最害怕疼痛,兩人第一次歡愛時,影衛就疼得縮成一團,從開始哭到結束。
今天也是,他剛看到折扇被毀那會兒,完全被爆發的怒氣衝昏了頭,下手也沒了輕重,可之後他看見影衛面對著牆壁邊哭邊顫的可憐模樣時,火氣就消了大半。他試圖尋個借口讓鞭刑趁早結束,偏偏念影不知道發什麽瘋,倔強得一言不發!
想到這,蕭靖軒面沉如水。
白日打了人,夜裡又來探望,自己也是失心瘋了。
他早早讓人給戒堂傳了話,如果念影願意認錯,即刻將人送到他房裡。原先以為一兩個時辰就能等到人,不曾想足足過去五個時辰,戒堂都沒傳來一點消息。
蕭靖軒一整天都心煩意亂,晚膳沒怎麽吃,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許久,草草披了件鬥篷,獨自出了門。
他屏退了周圍的侍衛,徑直往最裡面的暗室走去。那處不沾血腥,只是有些幽暗冷清,是整個戒堂最安全的一處地方。
繞過轉角,暗室的木柵欄在搖曳的燭火下投出根根分明的影子。蕭靖軒皺緊眉頭,在一片昏暗中搜尋影衛的身影。
本以為影衛會在角落簡陋的床榻上休憩,那裡卻空無一人,他特意吩咐人準備的薄毯整整齊齊疊放著,明顯沒有使用痕跡。蕭靖軒心裡一沉,冒出些不好的預感。他快速蘊起內力拍碎了柵欄上的鐵鎖,推門大步走了進去。
焦急地掃視一圈,蕭靖軒迅速在另一側發現了影衛的身影——念影了無生氣地倒在地上,僵硬地蜷縮成一團,似乎已經陷入昏迷。
心臟驟然一緊,蕭靖軒一時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念念!”
兩三步跑到那人身邊,蕭靖軒手足無措地蹲了下來,望著他蒼白的臉頰心疼不已。影衛側躺著,腿依然保持著跪立時的彎曲弧度,應該是保持同個姿勢太久而麻木了;他雙眼緊閉,睫毛時不時顫動,如同被困住的蝴蝶不住撲棱翅膀。
作者有話說:
罵角色可以,注意分寸。罵到我頭上是不是過分了。
第100章 我的腹黑王爺(十三)
心亂如麻,蕭靖軒幾乎咬破舌尖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放輕動作把人抱進懷裡。影衛的額頭滾燙,指尖卻冷得如冰塊一般,蕭靖軒快速脫下自己的鬥篷將人罩住,蹭過那人的脊背時,粘膩的血沾到了他的掌心。
蕭靖軒沉默著將人翻了過來——那兩道鞭痕猙獰可怖,其中深的那道還在往外冒著細密的血。之前留下的鮮紅液體已經將衣裳的下擺浸透了,只是因為是黑衣,第一眼沒看出來。身體一傾斜,那麽破碎的風鈴草就從衣服內側滾落下來,簌簌掉了一地。
蕭靖軒就這樣怔怔地盯著那單薄的脊背,直到影衛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夢囈。念影皺著眉,因為寒冷和疼痛嗚咽起來。
避開傷口,蕭靖軒極輕極慢地將人抱了起來,離開了陰冷的暗室。
…………
王府大半夜炸開了鍋,燈火通明。
侍女們在庭院中斂眉趨步,遞送熱水與紗布,為房內增添暖爐。深夜被緊急傳召來的太醫碾著藥泥,往傷者被清理乾淨的鞭痕上敷。
藥汁滲入傷口,那人被刺激得抽搐了一下,太醫只能將原本就輕柔的動作放得更輕,心驚膽戰地偷看立在一旁的王爺。
蕭靖軒僵硬地站在不遠處,神情陰鬱地凝視床榻,眼睛一眨也不眨。
太醫暗暗歎氣。這影衛受的傷其實根本不算嚴重,只是因為傷口發炎的緣故發起了熱。他見過好多不聽話的家衛,被王公貴族責打得皮開肉綻,主人家掃也不掃一眼,根本不放在心上。
哪會這樣緊張地半夜傳召太醫上門,連敷藥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太醫是個精明人,略一思索就將兩人關系猜了個大概。他細細處理完背上的傷口,又剪開了影衛腿上的布料,露出那對跪至深紅腫脹的膝蓋。
身後的人果不其然,倒吸了口冷氣,似乎極力壓製著翻湧的情緒,許久,輕輕吐出一句:“……我來,你下去吧。”
將藥瓶遞給王爺,太醫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
取過燭台,將藥膏隔罐化熱了,蕭靖軒用玉板挑出些許,均勻地抹在腫起的皮肉上。那藥有些鎮定舒緩的功效,影衛眉頭逐漸松開,陷入黑甜的睡眠。
蕭靖軒就坐在床榻邊上,隔一炷香就將影衛額頭上降溫的布巾重新浸濕,還要托著他保持側睡的姿勢不壓迫傷口,來來回回,在清冷的春夜雙手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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