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瞧見自己桌上多了兩隻蟹蓋,裡頭堆了滿滿的蟹肉和蟹膏。
他怔了半晌,抬眸去看沈鳶。
卻瞧著沈鳶正在湖邊自己玩投壺,一支一支箭飛進壺口。
見他回來了,跟他對上眼神,卻又下意識挪開了目光,幾分悻悻懊惱地扭開頭。
第66章
這日興許是因為晉桉的婚事,昭明堂一群人都玩得瘋了,個個都喝了不少的酒,連衛瓚也喝了不少。
待到回去的時候,同乘一輛馬車,衛瓚一直忍不住笑意,上揚著嘴角。沈鳶卻沒有這般歡喜,盯著車窗外,卻是幾分不易覺察的絮亂懊惱。
沈鳶不大好說自己懊惱什麽,興許是這幾天住得太舒服,同衛瓚黏糊得沒了個邊界。
忍不住替衛瓚拆了蟹子,又忍不住質疑自己在做些什麽。
哄他高興?
——他平日裡最不願見的,就是衛瓚高興。
就這麽胡思亂想的功夫,衛瓚帶著幾分酒意湊近了,卻是學著知雪的模樣,替他將狐裘裹得嚴嚴實實,手爐也塞好,毯子蓋在膝上。
然後光明正大挨著他坐下了。
沈鳶喊了他一聲:“衛瓚。”
衛瓚“嗯”了一聲。
沈鳶說:“今兒我回松風院睡去。”
衛瓚便頓了頓,喊著酒氣揚眉:“非得回去啊。”
沈鳶說:“不然呢,我還在你枕戈院裡住下了不成。”
衛瓚卻是扯松自己的衣襟、散一散酒氣,道:“我沒喝許多,沈鳶,你別怕我。”
卻是越發透出幾分不羈來。
沈鳶越發心亂,看了他半晌,隻說:“誰怕你。”
衛瓚悶笑了一聲。
隔了一會兒,卻又見那小侯爺勾了勾唇角,說:“沈折春,我不逼你。”
“我覺著……你也沒那麽討厭我了。”
沈鳶不想跟這人多說,這人現在吃了酒,嘴上沒什麽顧忌,說了什麽都是他吃虧。
隻抱著手爐往窗外看。
卻架不住衛瓚是個閑不下來的,沒事兒就撩著他的頭髮玩,嘴上也閑不下來,一會兒說一句:“螃蟹性寒,你今兒沒少吃,回去多喝些薑茶。”
“我讓人買了點兒甜糕和新出的果脯,送你那邊兒去了,晚上你吃了藥記得吃。”
“你在松風院要住得膩了,就再回來,我東西都給你留著。”
沈鳶越是想收拾好自己的心緒,越是讓這幾句關心給攪得不得安寧。
他吃不住這些殷殷的關切,隻“嗯嗯”地應著。
卻忽得聽見衛瓚輕輕說:“我倒有些羨慕晉桉了。”
沈鳶說:“羨慕什麽?”
衛瓚用那酒意浸泡過的眸子,瞧著他說:“喜歡誰就光明正大綁一起,什麽人也沒有,誰也管不著。”
沈鳶抿著唇,沒說話。
卻聽得衛瓚用指尖敲著茶杯,用紙糊的吳語哼婚歌:“一拜天,二拜地,三拜家堂和合神,四拜夫妻同到老,紅綠牽巾進房門……”
不知是不是跟侯夫人學的幾句破爛吳語,只有腔沒有調,在他耳朵裡聽得可笑,卻又幾分瀟灑落拓。
秋風卷起車簾,仿佛當真是侯在誰寢房裡的夫郎,一身紅裝,幾分浪蕩,等著蠱惑人進門。
衛瓚像是他的一團混沌。
分不清是好是壞,是愛是恨,是妒是羨,只是攪得他心神不寧,連微小的舉動,都叫他這樣難安。
這一隻歌謠還未唱完。
沈鳶便忍無可忍,捉著衛瓚的衣襟。
低頭封了他的嘴唇。
那江南郎君柔和的目,藏著不甘不願的情動,卻是喃喃說:“你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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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瓚次日連去金雀衛那邊兒,渾身上下那股春風得意勁兒,都要溢出來了。
梁侍衛見了他都好笑,說:“遇著什麽好事了?”
衛瓚輕輕咳嗽一聲,說:“也沒什麽。”
梁侍衛便道:“那我同你說個消息,辛今冬要遣使臣來了。”
衛瓚聞言頓了頓,問:“是他們自己內亂壓不住了?”
梁侍衛點了點頭,道:“他們三皇子親自帶人來,多半是想要趁機來尋求助力的。”
這兩年辛正處在權位更迭的動蕩時期,跟嘉佑帝一脈膝下無人不同,辛皇室生得皇子皇孫無數,如今皇帝垂垂老矣,下頭各懷鬼胎。
若沒有上輩子的記憶,其實這次出使算不得意外。
只是按著衛瓚的記憶,其實上輩子辛國的使臣團,是在三年之後才來的,畢竟那位辛的老皇帝,像是所有多子多福的皇帝一樣,坐在龍位上一時病,一時活,將所有心眼都用在與兒孫鬥的上頭,折騰了數年才一命歸西。
辛如今本沒有到真正混亂的時候。
興許著急的人不是辛,是安王。
再有,這消息偏偏是梁侍衛提前告訴他,衛瓚心裡頭越發有了數,興許梁侍衛一路這般辦案下來也已經疑心到安王身上了。只是礙於金雀衛的身份,只要嘉佑帝不開口,梁侍衛便不能說什麽。
又聽梁侍衛道:“對了,你讓我打聽的林大夫,我已打聽著了。”
“他隱姓埋名許多年,又頗有些常人沒有的本事,這回是與他兄弟接觸,露了行跡,才讓我們給抓著了尾巴。”
衛瓚先是一喜,又忽得問:“他一個大夫隱姓埋名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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